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箭無虛發。
坡下的契丹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精準射殺打懵了,加上陷坑造成的混亂,一時竟成了活靶子。
拔野古狼狽地從雪堆裡拔出腦袋,就看到雪坡上那個本應垂死的身影,正挽弓對準了他。
那冰冷的眼神,讓他心膽俱裂。
第六箭離弦,射向拔野古的要害,拔野古奮力的一躲,箭矢險而又險的緊貼著他的頭皮掠過,帶飛了他的皮帽和一撮頭發,深深釘進他身後的凍土。
死亡的近距離與擦肩感,讓拔野古瞬間僵直,褲襠一熱,竟嚇得失禁。
大祚榮看都沒再看這個嚇破膽的百夫長,他染血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死死鎖定了遠處對麵雪坡上那個被親兵簇擁著、騎在一匹神駿白馬上的年輕身影,契丹王子李儘忠。
左臂的疼痛幾乎讓他暈厥,但他知道,必須最後一搏。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和意誌,將弓拉至滿圓,死死盯著李儘忠,用靺鞨語發出了一聲震動雪原的咆哮:
“李——儘——忠——!”
第七箭,離弦。
這一箭,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精氣和兩個靈魂的憤怒,發出刺耳的尖嘯,直取李儘忠麵門。
李儘忠正驚怒交加,根本沒料到這奪命一箭來得如此之快,他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猛地向後一仰。
“噗嗤!”
冰冷的箭簇擦著他的左臉頰飛過,帶走一塊皮肉,鮮血瞬間湧出。箭矢餘勢未衰,射穿了他身後一名掌旗親兵的皮甲,那親兵慘叫一聲,栽下馬去。
李儘忠捂住血流如注的臉頰,渾身篩糠般顫抖。幾乎是不信邪地、帶著一種偏執的瘋狂從懷裡掏出那半塊青銅殘片。
大祚慶派人送來時說,此物可‘鎮住靺鞨餘孽’。可此刻,殘片在他掌心燙得驚人,仿佛在嘲笑他的慘狀。
他死死盯著雪坡上那個浴血的身影,一個令他驚恐的明悟驟然擊中心臟:不是‘鎮住’!這器物本就該屬於下麵那個家夥,他和大祚慶,不過是可恥的竊取者。
“撤!快撤!”拔野古終於從恐懼中回過神,發出淒厲的嚎叫。
殘餘的契丹兵早已膽寒,慌忙拉起驚怒交加的李儘忠,倉皇逃入茫茫風雪之中。
風雪依舊。
雪坡上,大祚榮看著敵人退走,那緊繃的弦終於鬆開。強烈的虛弱和黑暗,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身體一晃,向前栽倒。
“阿哥!”
烏力罕和幾個傷痕累累的靺鞨戰士連滾爬爬地衝上雪坡。
烏力罕第一個撲到跟前,顫抖著手先探向大祚榮的鼻息,指尖感受到那微弱卻持續的熱氣時,強忍的淚水才和著臉上的血水泥垢滾滾落下。“還活著,阿哥還活著。”他嘶啞地喊道。
幸存的勇士們,紛紛跪倒在雪地裡,向著昏迷的大祚榮,行著最莊重的禮節。
他們的眼神不再迷茫絕望,而是燃起了新的火焰,追隨的腳步,複仇的希望。
昏迷中,陳驍的意識深處,一首蒼涼而古老的歌謠反複回蕩:
“白山黑水骨作薪,靺鞨男兒血燃旗……”
‘活下去……然後,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這是他的靈魂陷入無邊黑暗前,最後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
他的傳奇,就從這片被鮮血與白雪浸透的粟末水畔,真正開始了。而未來的路,不僅是向二哥和契丹複仇,更是要找回那“天”字背後,屬於靺鞨部落的真正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