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秋九月十三,巳時。
海河支流岸邊,秋風蕭瑟,河水渾濁地翻滾著,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細碎的水花。一艘中型貨船停靠在岸邊,船身斑駁,甲板上堆放著鼓鼓囊囊的糧袋,散發著淡淡的米香。
王承嗣帶著韓澈和幾名衙役快步走到船邊,岸邊已經圍了幾名負責巡查的衙役,神色警惕地盯著船上的人。
“大人!”為首的衙役見王承嗣到來,連忙上前拱手行禮。
“情況怎麼樣?”王承嗣沉聲問道,目光掃過船上的糧袋,眼神銳利。
“回大人,我們在下遊三裡處發現了這艘船,船上裝載的糧草規格,和失蹤的漕運糧草完全一致。”衙役彙報道,“船上有三名船夫,我們已經將他們控製起來了。”
韓澈順著衙役的目光看去,隻見船頭上站著三個精瘦的漢子,穿著粗布短打,雙手被反綁著,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的神色。
“上船看看!”王承嗣大手一揮,率先踏上跳板,韓澈緊隨其後。
剛踏上甲板,一股混雜著米香和河水腥氣的味道撲麵而來。韓澈走到糧袋旁,伸手摸了摸糧袋的材質,又掂了掂重量,心中暗自思忖:這糧袋的布料是上等的麻布,和漕運糧草使用的布料一模一樣,看來這批糧草大概率就是失蹤的那批。
“打開一袋看看!”王承嗣下令道。
一名衙役拿出彎刀,輕輕劃開一個糧袋的封口,雪白的大米傾瀉而出,顆粒飽滿,確實是朝廷漕運專用的優質大米。
“大人,錯不了!這就是失蹤的漕運糧草!”衙役肯定地說道。
王承嗣的臉色沉了下來:“好端端的糧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把船夫帶過來!”
很快,三個船夫被押到了甲板上,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為首的船夫是個絡腮胡漢子,名叫秦三郎,此刻嚇得聲音都在發抖。
“本官問你,這批糧草是哪裡來的?你們要運到何處去?”王承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威嚴。
秦三郎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說道:“大人,這……這是我們從江南收購的糧食,準備運到幽州去賣的。”
“胡說!”王承嗣怒喝一聲,“這是朝廷漕運的糧草,上麵有專門的印記,你以為本官看不出來?老實交代,否則休怪本官不客氣!”
秦三郎臉色一白,額頭冒出冷汗,卻依舊嘴硬:“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這確實是我們收購的糧食,不知道什麼漕運印記啊!”
韓澈蹲下身,仔細觀察著糧袋的封口,發現封口處有一個模糊的印記,雖然有些磨損,但依稀能辨認出是“津門漕運”四個字。他又看了看秦三郎等人的雙手,發現他們的手掌雖然粗糙,但並沒有長期搬運糧草留下的厚繭,反而指縫間有一些黑色的汙漬,像是某種墨汁。
“秦三郎,你再好好想想。”韓澈開口說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這批糧草的封口處有津門漕運的印記,你說這是你們收購的糧食,未免太過巧合了吧?而且,你們的手掌並沒有長期搬運糧草的痕跡,倒像是經常擺弄筆墨的人。”
秦三郎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眼神更加慌亂:“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就是普通的船夫,搬運糧草是常有的事,手掌有沒有繭子有什麼關係?”
“是嗎?”韓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說說,你們從江南收購糧食,具體是在江南哪個地方?收購了多少?花了多少錢?”
一連串的問題讓秦三郎措手不及,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們是在江南的一個小鎮收購的,具體名字我忘了,收購了大概……大概幾千石,花了多少銀子我也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王承嗣怒極反笑,“這麼大的一筆買賣,你會記不清?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秦三郎連連磕頭,額頭磕得鮮血直流,“小人真的不知道啊!這批糧食是一個姓劉的公子讓我們運的,他給了我們豐厚的報酬,讓我們運到幽州城外的一個碼頭交貨,其他的事情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姓劉的公子?”王承嗣眉頭一皺,“哪個姓劉的公子?他是什麼來曆?”
“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曆。”秦三郎說道,“他隻是在碼頭找到了我們,說有一批糧食要運到幽州,給了我們五十兩銀子作為報酬。我們一時貪財,就答應了,真的不知道這是漕運失蹤的糧草啊!”
韓澈心中一動,姓劉的公子?難道和漕運把頭劉三有關?他看向秦三郎:“那個姓劉的公子,長得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征?”
秦三郎努力回憶著:“他大概二十多歲,身材中等,臉上留著山羊胡,穿著青色的錦袍,說話的時候總是眯著眼睛,看起來很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