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血誓、掙紮與鋼鐵的抉擇
“海淵”號潛航器海平麵下800米。
死亡的牽引力如同無形的巨網，牢牢攫住了“海淵”號。艇身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呻吟，金屬外殼在巨大水壓和空間漩渦產生的異常引力雙重撕扯下扭曲變形。探照燈的光芒在慘綠漩渦的映照下顯得無比黯淡，如同風中殘燭。主屏幕上，那個旋轉的、吞噬了“盲鰻”偵察器的地獄入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凝實！混亂的低語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合金，直接鑽入每個人的骨髓，帶來靈魂凍結般的恐懼。
“動力輸出極限！引擎過載！我們……在被拉過去！”“鐵砧”的吼聲在劇烈震顫的艙室內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他龐大的身軀死死抵在操控台前，粗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全力對抗著失控的操作杆。
“白鴿”臉色慘白如紙，強效神經穩定劑的藥效在恐怖的脈衝衝擊下如同薄紙。她緊咬著下唇，鮮血滲出，用儘全身力氣抓住扶手，抵抗著那股要將意識徹底拖入虛無深淵的絕望感。“夜梟”的冷靜麵具徹底碎裂，眼中是駭然的血絲，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試圖穩定失控的導航和聲呐係統。
“‘回聲’！乾擾源！最大功率！給我擾亂那個鬼東西的共振！”李振的怒吼如同驚雷，壓過了艇殼的呻吟和能量場的嗡鳴。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戰術終端上那條代表陸遠誌神經活動的曲線——那曲線已經飆升到一個非人的、令人絕望的峰值！旁邊閃爍的紅色警報如同遠誌瀕死的哀嚎，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臟！
“不行！隊長！能量場強度太高！我們的乾擾波如同泥牛入海！通道開啟的速度……太快了！”“回聲”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不甘，他的指尖在終端上敲出了殘影，汗水浸透了抗壓服內襯。
遠誌在萬裡之外承受著比他們更直接的衝擊！那個漩渦，那個通道，正在撕扯他兄弟剛剛複蘇的靈魂！這個認知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李振的心上。張伊森的警告、灰狼的犧牲、獵犬的悲鳴、陸遠誌在病房中指尖劃過鵝卵石時那份新生的微光……所有畫麵在李振被劇痛和低語撕扯的意識中轟然炸開！
家國！袍澤！兄弟！
一股源自骨髓、熔煉於無數次生死邊緣的磅礴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李振體內轟然爆發！那不是超能力，是百戰兵王在絕境中淬煉出的、足以撕裂一切恐懼的鋼鐵意誌！是守護身後萬家燈火的如山重誓！
“啊——！”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李振喉嚨深處迸發！他猛地一拳砸在堅固的操控台上，骨節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染紅了冰冷的金屬！這劇痛如同引信，徹底點燃了他體內狂暴的力量！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定屏幕上那個旋轉的慘綠色漩渦，仿佛要將它生吞活剝！
“全體！聽令！”李振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斷鋼鐵的決絕，瞬間穿透了混亂的低語和艇殼的呻吟，將瀕臨崩潰的隊員們強行拉回現實，“‘鐵砧’！放棄姿態平衡！給我把剩餘的全部動力，集中到左舷矢量推進器！全力偏轉艇首方向！”
“什麼？！”“鐵砧”一愣，瞬間明白了隊長的意圖——這是要用近乎自毀的方式，利用漩渦邊緣的引力差進行強行脫離！風險巨大，艇身可能瞬間解體！
“執行命令！”李振的吼聲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與深淵同歸於儘的瘋狂，“‘夜梟’！鎖定漩渦邊緣最薄弱點！計算衝角撞擊角度！準備承受衝擊！‘白鴿’！神經穩定劑，最大劑量！給我撐住！‘回聲’！放棄乾擾！集中所有能量，加固艇艏結構！給我撞開一條生路！”
“是！”沒有猶豫！沒有質疑！在隊長那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動的意誌麵前，恐懼被強行壓下！為了活下來！為了完成任務！為了……萬裡之外那個正用生命發出警告的兄弟！
“海淵”號發出一聲垂死般的巨大轟鳴！左舷推進器噴吐出熾熱的尾流，龐大的艇身在恐怖引力中強行扭轉！艇艏對準了“夜梟”計算出的、漩渦能量場相對混亂的邊緣點，如同一柄傷痕累累卻依舊鋒利的巨劍，帶著決死的意誌，狠狠刺去！
“磐石”基地高級神經修複病房。
陸遠誌的痙攣達到了頂點！束縛帶深深嵌入皮肉，病床在劇烈的掙紮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左手死死攥著電子書寫板，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新生的皮膚下血管猙獰凸起。筆尖在屏幕上瘋狂地、不知疲倦地刻畫著那個慘綠色的漩渦，每一次劃動都伴隨著他喉嚨裡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痛苦嘶鳴。
“漩渦……漩渦……通道……開……”破碎的音節從他咬出血的牙關中擠出。他的意識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沉淪在冰冷、混亂、充滿無儘吸力的綠色深淵中，被無數冰冷的低語撕扯；另一半，卻死死抓住現實世界中那塊冰冷的書寫板，用這剛剛複蘇的、顫抖的左手，用儘生命最後的力量，將那個來自地獄的景象烙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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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神經，在承受著最殘酷的拷打，也迸發出最頑強的生命力！
陳博士看著監測儀上那條瘋狂跳動、幾乎要撕裂屏幕的神經活動曲線，又看著陸遠誌左手那近乎自毀般的刻畫動作，心如刀絞。他猛地撲到通訊器前，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尖銳變調：
“李隊！張教授！遠誌的神經活動峰值還在升高！他在畫！他在拚命地畫那個漩渦！通道在開啟！它在……它在吞噬他的意識！快想辦法！他撐不了多久了！”陳博士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絕望的淚水。
就在這時！
“呃……啊——！”
陸遠誌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口中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嚎！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頭部，仿佛要將那撕裂靈魂的痛苦硬生生摳出來！與此同時，他左手的動作陡然停止！電子筆尖深深戳進屏幕中心，留下一個焦黑的、深陷的點！
監測儀上，代表核心意識節點的光芒猛地一暗，幾乎熄滅！隨即，那片被慘綠漩渦瘋狂侵蝕的視覺映射區，光芒驟然變得混亂無序，如同炸開的煙花！
“遠誌！！”陳博士和護士魂飛魄散！
然而，就在這意識仿佛徹底崩碎的瞬間！
陸遠誌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布滿血絲、瞳孔幾乎渙散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回光返照般的、凝聚了全部生命意誌的駭人光芒！他死死地、死死地“盯”著前方——儘管他的視覺神經映射區一片混亂——仿佛穿透了病房的牆壁，穿透了萬裡的空間，直接“看”到了那片深淵！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沾滿汗水和血漬的電子書寫板，狠狠推向陳博士的方向！屏幕上，那個慘綠色的漩渦圖案中心，那個被他用筆尖反複戳刺出的焦黑印記，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