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深淵的回響、兵牌的微震與蘇醒的戰場
“磐石”基地李振重症監護室。
喧囂的警報已停歇,刺目的紅燈也已熄滅,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並未消散,如同風暴過後的低氣壓。鎮靜劑的藥效如同沉重的帷幕,暫時壓下了李振意識深處那場狂暴的蘇醒風暴。他不再劇烈掙紮,但身體依舊在不自覺地、細微地顫抖,仿佛冰層下的暗流仍在湧動。他的雙眼緊閉,眉頭緊鎖,呼吸雖然被呼吸機接管而顯得平穩,但額頭上細密的冷汗和偶爾喉結的滾動,暴露了意識層麵的激烈動蕩。
林晚的手腕上留著清晰的淤青指痕,那是李振在混亂中本能爆發的力量印記。她絲毫不在意,隻是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更緊、更溫柔地包裹著丈夫那隻曾死死抓住她、此刻卻無力垂落的手。她的指尖,極其輕柔地在他冰涼的手背上摩挲,傳遞著無聲的安撫與堅定的存在感。
張教授和陳博士站在床邊,神情凝重地審視著最新的腦部掃描影像和神經活動圖譜。
“腦電風暴峰值已過,但背景活動依舊高度紊亂,異常放電點位眾多。”陳博士指著屏幕上如同被暴風肆虐後的森林般的腦電背景圖,“他的意識……像一片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戰場,記憶碎片、強烈的情緒恐懼、痛苦、責任)、混亂的感官輸入……正在這片廢墟上激烈衝突。他需要時間……也需要強大的‘錨點’來重新整合。”
“鎮靜劑隻能壓製表象,無法平息內核的風暴。”張教授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帶著深深的敬意和囑托,“林晚同誌,你的聲音,你的觸碰,尤其是小石頭的錄音……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繩索’。這繩索,必須足夠堅韌,足夠溫暖,才能把他從混亂的深淵邊緣拉回來。”
林晚用力點頭,眼中含著淚光,卻無比堅定。她拿起那支經過無數次優化的錄音筆,沒有播放那些驚恐的呼喚,而是選擇了兒子最平常、最溫暖的聲音:
“爸爸,我今天幫媽媽澆花了!君子蘭又開了一朵,可香啦!”
“爸爸,你看我的新玩具槍!突突突!我長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樣保護媽媽!”
“爸爸,晚安……要夢見我哦……”
輕柔的童音在病房裡流淌,如同涓涓細流,試圖滋潤那片焦灼的神經廢墟。林晚的指尖,配合著聲音的節奏,在李振的手背上極其輕柔地畫著圈,如同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當錄音播放到“保護媽媽”時,李振那隻被林晚握住的手,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指腹的肌肉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繃緊!
當“晚安”響起時,他緊鎖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舒展了一瞬!
雖然短暫,雖然微弱,卻如同在混亂的風暴中心,投下了一顆穩定的石子,激起了名為“守護”與“安寧”的漣漪。
“邊緣係統有微弱但積極的回應!”陳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振奮,“情感記憶的‘錨點’在起作用!繼續!保持這個節奏!”
林晚如同最精密的樂器演奏家,用聲音和觸碰,持續編織著那根連接丈夫破碎意識的“繩索”。
“星火”神經引導核心艙。
這裡依舊是與死神角力的寂靜戰場。各種維生設備發出單調而堅定的嗡鳴,如同生命的戰鼓。陸遠誌躺在懸浮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如同易碎的瓷器。呼吸機有節奏地推動著他的胸膛,維持著最基本的生命之火。各種管線連接著他瘦削的身體,將強效藥物和生命能量源源不斷地注入。
最大的變化,在於他的左手。
那隻曾緊攥兵牌、在劇痛中刻下坐標、又無力垂落的手,此刻被小心地重新放置回感應平台上。而那塊染著陸遠誌血跡、邊緣微微變形的“anvi”兵牌,經過嚴格的消毒後,被陳博士極其鄭重地、重新放回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沒有被強製彎曲去握緊,隻是被輕柔地攏著,讓冰涼的金屬自然地貼合著他掌心的紋路。
旁邊,“星火”係統的反向諧波穩定場依舊以最大功率運行著,幽藍的光芒籠罩著艙體,如同一個守護的光繭。屏幕上,代表陸遠誌核心神經活動的曲線,不再是瀕臨熄滅的直線,而是維持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平穩的低頻波動。那條在陳博士提到“隊長醒了”時跳起的尖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雖然漣漪消失,但水麵卻似乎比之前……更穩定了一些。
“生命體征維持住了!神經基線穩定!腦灌注恢複!血氧飽和度回升到安全閾值!”主治醫生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振奮,“奇跡……真是醫學的奇跡!他的求生意誌……太強了!”
陳博士沒有離開。他坐在艙邊的椅子上,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陸遠誌平靜卻毫無生氣的臉龐,又看看他掌心中那塊冰冷的兵牌。他知道,陸遠誌的意識依舊在深淵的邊緣徘徊,那點微弱的穩定,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支撐他的,不是藥物,而是那深植於骨髓的、對昏迷隊長的承諾,對犧牲戰友的誓言,以及……掌心中那塊名為“anvi”的冰冷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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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誌……”陳博士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在對著沉睡的靈魂低語,“你做到了……格陵蘭的‘釘子’被拔掉了……‘夜梟’他們安全返航了……隊長他……”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艙壁,看到了隔壁病房裡正在與混亂意識搏鬥的李振。
“……隊長他……正在醒來……但他需要你……”
陳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他需要你……幫他記住……記住‘鐵砧’……記住灰狼、獵犬、蜂鳴……記住你們走過的每一步血路……記住……深淵還在……”
“他需要你……這隻手……這隻刻下坐標、攥著兵牌的手……幫他……把破碎的戰場……重新拚起來……”
“所以……遠誌……回來……”
“為了隊長……為了‘鐵砧’……為了……我們所有人……回來……”
他的話語,如同最虔誠的祈禱,在寂靜的引導艙內回蕩。沒有回應。隻有維生設備規律的嗡鳴。
然而,就在陳博士話音落下的幾秒後!
陸遠誌那隻被攏在兵牌上的左手……無名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幅度微小得如同蝴蝶振翅,卻清晰地傳遞到了感應平台高精度的微力傳感器上!旁邊的屏幕上,代表微弱肌電活動的信號,瞬間出現了一個清晰的、雖然微小卻無比確定的尖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