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傳來細碎腳步聲,伴著環佩叮當。
鄭森屏住呼吸,月洞門外探進半張臉。
是個十五六歲的雙丫髻丫鬟,見他醒著,眼睛倏地睜大,轉身就跑。
“少爺醒了!快去報給甘將軍,順帶通知老爺——官府的人剛來過,要查朱雀橋的案子!”
清脆的喊聲帶著慌亂,在回廊裡炸開。
少爺?官府查案?
鄭森腦子轟然作響。
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觸感溫潤,絕非常年熬夜泛著油光的皮膚。
抬手一看,手腕白皙纖細,指節分明帶著薄繭——常年握筆、亦練過拳腳的手,不是他那雙翻書磨出厚趼的手。
“水……”
喉嚨乾澀得冒煙,鄭森掙紮著想坐起,身體異常沉重,額頭的痛感驟然加劇。
鬢角纏著的淺色紗布下,暗紅血漬正慢慢滲開,順著耳廓滴落在錦褥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少爺慢點!”
丫鬟已端著銅盆返回,身後跟著兩個捧衣物的仆婦,臉色都帶著惶急。
她麻利放下銅盆,取過青瓷茶杯倒了溫水:“您昏睡三天,官府今早派了人來,說朱雀橋的襲擊不是歹人劫財,現場留了半塊江北四鎮的軍服布料,像是……蓄意謀殺!”
蓄意謀殺?
鄭森接過茶杯的手猛地一顫,半杯溫水潑在錦褥上。
他不是該在華國大學的書房裡嗎?
那本翻爛的《南明史略》,突如其來的眩暈,最後映入眼簾的“崇禎十七年三月”……
丫鬟口中的“朱雀橋襲擊”——原主的記憶碎片湧入:
那晚他赴宴回程,剛過朱雀橋,就被黑影從暗處偷襲,後腦挨了一記鈍器,昏睡前隻瞥見對方袖口的徽記,沒看清樣式。
“今年……是哪一年?這裡是南京南安伯府?”鄭森追問,聲音因急切發顫。
丫鬟點頭如搗蒜:“是弘光元年!這裡是伯府西跨院!您前幾日去秦淮河赴禦史大人的宴,回程就遭了難……”
弘光元年!南安伯府!
鄭森腦中驚雷炸響。
他穿越成了鄭森——鄭芝龍的兒子,未來的鄭成功!
這個僅存一年的弘光政權,清軍已過黃河,徐州失守的消息剛傳到南京,揚州、嘉定的浩劫近在眼前,他剛遭遇的“襲擊”,分明是朝堂勢力的試探或滅口!
“我父親呢?”鄭森掀開被子,不顧身體沉重,踉蹌撲到梳妝台前。
黃銅鏡裡,二十歲的少年劍眉星目,眉宇間藏著桀驁,透著驚魂未定——額角的紗布歪斜,臉色蒼白,唯有眼神裡的光,是不屬於原主的銳利。
“老爺在兵部議糧餉,昨晚回府踹裂了石桌,高傑的人要價十萬石米才肯守揚州,談崩了。”
丫鬟答道。
“甘將軍守在府門外,帶了幾個弟兄去朱雀橋周邊查探,等您醒了,先問您襲擊時的細節。”
甘輝!
鄭森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