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那小子更厲害,在南京聚寶門開的綢緞莊,竟能讓阮大铖的小妾親自上門訂料子。”
這些名字在鄭森耳邊響起時,像一串散落的珠子被線串了起來。
顧炎武,這位明末清初的思想家,此刻正用他的經世之才幫鄭氏規範商業稅目;
陳子龍,南明複社的領袖,在蘇州用他的人脈打通了漕運關節;
李寄,徐霞客的庶子,憑著對鹽業的熟稔,把淮安的鹽引生意做得滴水不漏;
還有徐三,那個在南京秦淮河畔混熟了的掮客,如今成了鄭氏打通官場關節的利器。
“徐三送來的信說,阮大铖想讓咱們給他的戲班做批蟒袍。”
洪旭翻到賬冊最後一頁。
“開價倒是高,就是要摻金線——那老東西,明知國庫空虛,還想著唱戲。”
鄭森忽然笑了,指尖在“金線蟒袍”四個字上畫了個圈:“給他做,但用銅絲鍍金。”
“告訴他,這是‘西洋新工藝’,比純金還亮。”
洪旭先是一愣,隨即拍著大腿笑起來。
他活了半輩子,還是頭回見有人把偷工減料說得如此體麵。
船過鄱陽湖口時,江風裡忽然混進了淡淡的硝煙味。
了望手在桅杆上高喊:“前麵有船隊!掛著‘左’字旗!”
哨船果然放緩了速度。
為首的將領對著虎頭令牌拱了拱手,高聲問:“可是鄭氏的商隊?”
“正是。”鄭森讓甘輝回話,“奉黃將軍令,往江西采買藥材。”
那將領顯然認得令牌,揮了揮手讓開航道。
擦肩而過時,鄭森瞥見他們船艙裡堆著的糙米袋,上麵印著“鄭氏票號”的字樣——想必是李寄在淮安兌給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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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曾經跟著李自成打天下的農民,如今竟要靠他的票號換活命的糧食。
曆史的吊詭讓鄭森忽然有些恍惚。
“公子,左良玉的人也來問過棉布價格。”
洪旭忽然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說願意用銀子買,不要朝廷的欠據。”
鄭森望著漸漸遠去的哨船,那些士兵的臉上還帶著饑色,卻握著擦得發亮的刀。
他忽然想起史料裡大順軍“均田免賦”的口號,如今卻要為幾匹棉布折腰。
亂世裡,最不值錢的是口號,最值錢的是能換糧食的棉布和票號。
“給他們發價目表。”鄭森忽然道,“按市價算,但要現款交易——平戶銀、碎銀都行,就是不收欠據。”
洪旭點頭應下,轉身去賬房擬價目表。
鄭森望著艙裡那本厚厚的賬冊,忽然覺得這牛皮封麵沉甸甸的。
上麵記著的不僅是銀子和貨物,還有鬆江織工的日結工錢,淮安鹽丁的月錢,南京綢緞莊的流水。
這些數字背後,是一個個在亂世裡掙紮求生的人。
暮色降臨時,船隊駛入鄱陽湖。
兩岸的稻田裡,幾個農夫正趁著最後的天光插秧。
他們腰間掛著的鄭氏票號紙鈔,被汗水浸得有些發皺,卻比朝廷的銅錢更讓人踏實。
鄭森忽然想起李寄在《鹽法改良十二條》裡寫的:“商者,通有無,濟民生,非唯利是圖也。”
他摸出從澳門葡萄牙人那裡弄到的懷表看了看,齒輪還在精準地轉動。
在這個沙漏計時的時代,它像個沉默的旁觀者,記錄著江水流逝,也記錄著一群人試圖用棉布、商船和票號,在亂世的廢墟上重建秩序的努力。
洪旭這時又來稟報,說江北四鎮中的劉良佐派人來,想讓鄭氏船隊幫他運一批糧去徐州,願意付三成的運費。
鄭森望著鄱陽湖深處漸濃的夜色。
忽然想起曆史上劉良佐降清的結局。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讓辛一根安排,按商隊規矩辦,簽文書,付定金,少一文錢都不裝船。”
在這亂世裡,他既要做賺錢的生意,也要守做生意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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