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洪旭賬冊上長期供貨的字樣,忽然咬了咬牙:成交!但得去寨裡說,那兒有左帥派來的。
鄭森在主船的艙室裡鋪開左軍布防圖時,馮厚敦正背著個布包往岸上走。
馮先生帶足票號的紙鈔。
鄭森幫他緊了緊背帶,大順軍餘部裡有不少陝西老鄉,你用鄉音跟他們說,有口吃的,比跟著誰都強。
馮厚敦的手有些抖。
這位金壇教諭一輩子都在文廟教書,哪見過提著銀子去見的?但想起江陰城外那些靠票號活下來的流民,他忽然挺直了腰杆:公子放心,生員知道輕重。
看著馮厚敦的身影消失在霧中的碼頭,鄭森轉身翻開洪旭留下的水寨名冊。
冊子上黑風寨浪裡蛟等名號旁,都標著虛報的兵額。
黑風寨三百弟兄,左良玉報成三千;浪裡蛟的五十條破船,竟按水師營的編製領餉。
都是些聰明人。鄭森輕笑出聲。
這些水匪比誰都懂亂世的生存法則,跟著左良玉能領餉,散夥了能當匪,哪邊劃算就往哪邊倒。
暮色漫進船艙時,甘輝突然掀簾而入,手裡舉著支綁著布條的箭:公子,洪掌櫃的信!
布條上的字跡被水洇得發皺,卻字字清晰:左良玉已三日未露麵,軍醫每日入帳三次。黃澍與九江知府密會,似在接洽降清。水匪願以真實兵冊換糧,今夜三更交貨。
鄭森的指尖在二字上頓住。
比史料記載的早了半月,看來左良玉的死期近了。
讓辛一根備二十船糙米,就停在回水灣。
鄭森起身時,湖藍道袍掃過案上的平戶銀,告訴洪旭,兵冊要原件,少一頁都不付銀子。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黑風寨的水寨裡突然亮起三盞紅燈籠。
洪旭坐在寨門的石碾上,看著金牙劉捧著個油布包從寨牆後鑽出來,身後跟著兩個扛著刀的弟兄,刀上還滴著水——想來是剛處理掉左良玉派來的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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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掌櫃,這可是弟兄們冒死抄的。
金牙劉解開油布,露出泛黃的賬冊,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寨的真實人數,左帥的親兵營其實隻有八千,剩下的都是咱們這樣的編外軍
洪旭翻到最後一頁,見總兵力一欄寫著實有五萬三千,虛報七十七萬,忍不住咋舌。
這左良玉竟靠著空額,每年從朝廷騙走近百萬兩軍餉。
黃澍呢?洪旭把銀錠推過去,月光在上麵濺起細碎的銀花。
金牙劉抓起銀錠咬了咬,突然往地上啐了口:那廝最不是東西!昨天還來寨裡催繳,說要獻給九江的清軍都統。弟兄們偷聽到,他手裡有左帥與清軍往來的密信。
洪旭迅速把賬冊塞進懷裡,跟著金牙劉鑽進寨牆的狗洞。
身後傳來刀槍碰撞的聲響,他聽見巡哨頭領在喊:搜!仔細搜!丟了兵冊,咱們都得掉腦袋!
等摸回船上時,洪旭的長衫已被蘆葦劃破數道口子。
他望著黑風寨方向亮起的火光,忽然想起鄭森的話:亂世裡的銀子,都沾著血。
天快亮時,洪旭的船終於回到主船旁。
他把濕漉漉的賬冊攤在鄭森麵前,字裡行間的血腥味仿佛還未散去。
公子你看,洪旭指著月耗軍糧一欄,左軍實耗三千石,卻報三萬石,多出的糧食全被黃澍倒賣了。
鄭森的指尖劃過九江知府的名字,忽然想起史料裡此人後來成了清朝的江西巡撫。
這些在明廷和清軍之間搖擺的官員,比水匪更懂得如何在亂世裡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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