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憂心:隻是民間傳言愈演愈烈,昨日竟有佃戶問我,要不要早做打算......
這話戳中了在座鄉紳的心事。
揚州屠城的消息早已傳開,誰都怕清軍來了玉石俱焚。
若弘光帝真如話本裡那般不堪,降清似乎也成了保全宗族的無奈之舉。
錢謙益何等精明,立刻看透眾人心思。
他放下茶盞,聲音陡然拔高:諸位放心!弘光雖有失德,我江南尚有百萬子民,數十萬鄉勇。隻要咱們上下一心,未必不能......
話音未落,水榭外忽然傳來喧嘩。
管家跌跌撞撞跑進來,手裡舉著張新出的話本:公爺!錢先生!你們看這個!
封麵上畫著個肥碩的皇帝,正從宮女手裡搶金元寶,旁邊題著福王夜奔圖。
翻開第一頁,竟寫著弘光帝在蕪湖被擒時,懷裡還揣著從民女家搶來的金鐲子。
一派胡言!
徐文爵拍案而起,玉佩撞在案上發出脆響。可他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心跡——這細節太真,像有人親眼所見。
錢謙益卻盯著畫裡皇帝的衣袍,那上麵繡的龍紋歪歪扭扭,分明是暗諷弘光帝名不正言不順。
有意思。
他嘴角勾起冷笑,不動聲色地把話本塞進袖中。馬士英跑了,弘光帝被俘,南京的天早就該變了。
既然有人願意替自己掃清障礙,何樂而不為?
同一時刻,蘇州拙政園的聽雨軒裡,顧炎武正把一疊話本遞給陳子龍。
亭林兄,這《阮大铖貪腐錄》裡,連他用軍餉買的那尊玉佛都寫了,怕是鄭公子的手筆吧?
陳子龍撚著胡須笑,他是明末領袖,與顧炎武同為複社骨乾,早已投效鄭森。
顧炎武,這位主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思想家,此刻正看著話本裡阮大铖截殺東林黨人的記載,眼裡閃過寒光。
去年他因彈劾馬士英被通緝,是鄭森的商號把他藏在漕船裡才躲過一劫。
是又如何?
他合上話本:史公在揚州戰死時,身上隻穿得起棉布甲,阮大铖卻用銀子建戲樓。這樣的朝廷,不該罵嗎?
陳子龍從書架上抽出本賬冊,上麵記著他幫鄭森聯絡的江南士紳:我已讓幾社的學生把這些話本抄錄下來,送到各州縣的社學。再過十日,怕是連徽州的茶農都知道弘光帝的了。
他忽然壓低聲音:隻是鄭公子這般行事,未免太過激進。錢謙益那幫人若抓住把柄......
把柄?
顧炎武冷笑:當今天下,最大的把柄是清軍的鐵騎,不是幾句流言。等江南百姓都醒了,才知道誰是真心護著他們。
是拿著賬冊算軍餉的鄭森,還是抱著金元寶跑路的朱由崧?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
陳子龍望著遠處的織坊,鄭氏商號的夥計正在清點新到的棉布,那些布將被做成忠貞營的號服。
亂世裡,公道不在史冊裡,在百姓的嘴裡。你給他們糙米和棉布,他們自然會替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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