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他們知道,新朝能給飽飯暖衣,也能給忠臣體麵,能護著江南的風骨。
風裡傳來孩子的笑聲,脆生生的,混著商號夥計的叮囑:“慢些吃,還有呢。”
那笑聲落在鄭森耳裡,比任何稱頌都沉,都踏實——這才是他要的“實政”。
杭州府衙前的老槐樹下,一夜之間綴滿白幡。
鄭森讓人尋來四塊楠木,是泉州商號從閩南運來的老料。
木紋細密,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木香。
他親自去了木坊,站在木匠身邊。
木匠刨木的聲音沙沙作響,刨花卷曲著落在地上。
鄭森彎腰撿起一片,指尖觸到溫熱的木痕:“不用雕龍刻鳳,磨平棱邊就好。”
“他們是忠臣,不是王侯,體麵在風骨,不在虛飾。”
經世學堂的學子們捧著木片來刻生平。
墨汁倒在硯台裡,濃黑發亮。
學子蘸墨時,筆尖微微停頓,寫下:“大明高弘圖,官至東閣大學士,杭州城破,殉國。”
字字方方正正,沒有溢美,沒有輕慢。
有個年輕學子抬眼:“先生,要不要加‘忠烈’二字?”
鄭森搖頭,目光掃過木片上的字跡:“他們的忠,百姓看得見,不用刻在木上。”
安葬那日,天陰得勻。
鄭森走在棺木一側,右手扶著棺沿,指腹貼著涼滑的楠木。
玄色長衫的肩頭沾了細雨,他腳步始終沉穩,沒有絲毫懈怠。
身後跟著南京調來的官員,神色肅穆。
更後麵是百姓,穿短褂的織戶捧著白菊,花瓣上沾著水珠;挎竹籃的婦人把花護在懷裡,怕被雨打壞。
白菊都是從商號花鋪買的,帶著新鮮的草木香,是百姓自發送來的敬意。
商號夥計早鋪好了青石板路,從府衙一直延伸到城外墳地,石板擦得乾淨,沒有泥汙,也沒踩壞路邊的菜畦。
到了墳前,鄭森站定,手裡攥著那枚舊銅算珠。
珠身被體溫焐得溫溫的,紋路裡還留著商號的印記。
雨絲落在他發間,他沒擦,聲音沉重卻堅定:“諸位大人,晚輩與你們政見不同,卻敬你們臨危不辱的氣節。”
“大明亡了,晚輩不敢說能複明,卻敢在這裡立誓。”
“江南的百姓,不會再餓肚子,不會再被士紳苛待;織戶的紡車能轉得安穩,農奴的孩子能進學堂識數。”
“這亂世欠百姓的賬,晚輩會一筆一筆算清,不辜負你們用性命護著的‘江南’。”
雨慢慢小了,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墳前的白菊上。
百姓們把白菊輕輕放在墳前,花瓣上的水珠滾落,砸在泥土裡。
白發老婦人跪在高弘圖墳前,“咚”地磕了個頭。
額頭沾了塊濕泥,她不在意,抬手抹了抹,嘴裡念叨著:“大人是忠臣,俺知道。”
“俺家娃現在在經世學堂學算學,昨天還跟俺笑,說先生教他算‘一匹布能換三鬥米’,以後再也不怕被士紳坑了。”
“這都是托吳王的福,俺替娃謝謝大人,謝謝吳王。”
送葬的人漸漸散去,腳步聲輕緩,沒有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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