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的日子在一種近乎與世隔絕的節奏中又滑過了半個月。
這十五天裡,外部世界的衰敗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加速著。
天氣的惡劣程度不斷突破紀錄,呼嘯的寒風似乎永無止境。
網絡的連接變得極其奢侈,偶爾能連上時,屏幕上充斥的內容也徹底變了味。
早期那些玩梗、炫耀乃至爭吵的聲音幾乎絕跡,
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幾乎刷屏的、令人心碎的求助視頻。
畫麵晃動,聲音顫抖,絕望幾乎要溢出屏幕。
許陽煩躁地摁滅了手機屏幕,將其扔到一旁,仿佛那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在寂靜的山洞裡顯得格外沉重。
“唉……”
“在大自然真正的怒火麵前,人類……真的太渺小,太不堪一擊了。”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若非那詭異的機械提示音,若非他們近乎偏執的準備,
此刻,他自己一家很可能就是那些絕望視頻中的主角,在冰天雪地裡掙紮求生,甚至……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本性中的善良讓他對這些苦難無法視而不見,
但殘存的理智又無比清晰地告誡他:
在秩序瀕臨崩塌的邊緣,最不能考驗的就是人性,
任何的軟弱和濫好心,都可能將整個家庭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幾天,所有人的手機都陸續接到過一些電話,來自或遠或近的親戚朋友。
除了極少數夾雜著微妙炫耀感的“關心”,
大部分通話都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難以啟齒的窘迫。
甚至一些十幾年都沒聯係過的人,也突然想起了他們。
災難,像一麵冷酷的放大鏡,將人性中最複雜的部分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洞內,此刻卻是一派截然相反的景象。
明亮的ed燈帶灑下溫暖的光暈,將這片地下空間烘托得甚至有些“祥和安寧”。
張月正在灶台前忙碌,
一大鍋骨頭湯在鍋裡咕嘟咕嘟地翻滾著,
熬成了誘人的奶白色,
出鍋前撒上一把乾燥儲存的蔥花香菜,
香氣瞬間被激發出來。
主食是提前囤積的鍋盔,
在刷了薄油的鍋裡稍稍騰熱,外表變得酥脆。
再配上清脆爽口的醃鹹菜,簡單卻紮實暖心。
桌邊還放著幾個烤得焦香的鵝蛋和土豆。
食物的熱氣與香味交織在一起,濃鬱得化不開,
與洞外那個冰冷、死寂、絕望的世界形成了殘忍而鮮明的對比。
飯後,
小振振盤腿坐在角落,鼓搗著一個老式的半導體收音機,
試圖從一片雜音中捕捉任何來自外部世界的信息。
許父因為連日陰寒,老腰疼的毛病犯了,
正趴在炕上,接受張父的針灸治療,銀針細長,小心翼翼地刺入穴位。
而一旁的許陽,臉色卻異常難看,麵部肌肉甚至有些僵硬。
他的手機連接著山下老房子的監控探頭。
剛剛,他像往常一樣例行檢查時,調取了之前的錄像回放。
然後,他目睹了老家被洗劫的全過程。
模糊的夜視畫麵裡,
先是一個穿著臃腫的青年,
用手電光束粗魯地掃射著門窗,確認屋內無人後,回頭打了個手勢。
緊接著,
又三四個人影躥了出來,
拿著鐵鍬,粗暴地清理出一條從大門到屋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