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終於在反複的拉鋸戰中徹底退去,像一場肆虐的洪水終於退潮,留下滿目瘡痍的河床。
體溫計穩穩地停在37度左右,雖然還有些低熱乏力,但那種能把人燒糊塗的灼熱感消失了。
張月感覺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然而,新的痛苦清晰地凸顯出來——她的左臂。
腫脹的範圍縮小了一些,從“發麵饅頭”變成了“結實的白麵饃,”
但皮膚依舊緊繃發亮,透著一層病態的、尚未完全散儘的青白。
最要命的是關節。
肩膀、肘關節、腕關節,像是被無數根冰冷的鐵鏽鎖鏈緊緊鎖死,又沉又硬。
每一次試圖活動,哪怕隻是動動手指,或者想微微屈一下肘,都伴隨著劇烈的酸痛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僵硬感,仿佛關節內部的潤滑油徹底乾涸,變成了粗糙的砂礫在相互摩擦。
“爸…我想…動一下胳膊…”
張月躺在床上,看著自己依舊架在墊子上的左臂,聲音帶著哭腔和無助。
她嘗試著用意念去指揮手指彎曲,但手指隻是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一股尖銳的酸痛立刻從指關節竄到肩膀,讓她痛呼出聲:
“媽呀,真疼。”
張濟民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塊溫熱的藥巾用特製的活血通絡藥汁浸泡過),
正小心地敷在她腫脹的肩關節上。
聽到女兒的痛呼,他動作沒停,隻是沉聲道:
“彆急。寒毒傷了筋絡氣血,關節就像凍住的門軸,硬掰隻會傷得更重。得慢慢溫養,讓氣血活過來,筋絡軟下來。”
他敷完藥巾,又取出一盒黑乎乎、散發著濃烈藥香的膏藥。
“這是‘續筋通絡散’,專門對付這種寒凝瘀滯的筋骨傷。”
他用竹片挑起一團黏稠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張月僵硬的肘關節周圍,然後用掌心覆蓋上去,力道適中地開始按揉。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按在酸痛的關節上,起初是尖銳的痛,但很快,一股溫熱滲透進去,酸痛中竟奇異地生出一絲緩解的舒暢感。
“忍著點痛,按開了氣血才能通。”
張濟民一邊按,一邊解釋,
“你看這裡,”
他用手指點按張月肘關節外側一個穴位,張月立刻疼得齜牙咧嘴,
“這就是寒氣盤踞最深的‘窩’,按通了,手就能慢慢彎起來了。”
許陽聽到張月的痛呼,進來正好看到張月疼得皺成一團的小臉。
他放下藥碗,蹲在床邊,看著張濟民按揉。
“月兒。能挺住嗎?”
張月點了點頭:“挺不住也得挺啊………”
張濟民語氣平靜,手下力道不減,“筋骨之傷,恢複期就是‘痛’字當頭。現在怕痛不活動,以後這胳膊就廢了。”
他看向女兒,“月兒,現在不治好,以後關節痛就不好治了。”
許陽看得心疼,
他默默地去打了一盆溫水,
“爸,媽什麼時候能好啊………”
振振也十分擔心。
許陽揉了揉振振的頭:
“你媽那是一般人嗎,你忘了你媽揍我的時候了,她比我都堅強,幾天就好了。”
“一會兒你幫奶奶去做飯,爸去給你媽擦擦。”
“行了,趕緊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