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風卻更利。廢棄升降機井口像一張深喉,把灰雪卷進黑暗,又吐出血腥的暖氣。
周凡靠在井壁,緩緩滑坐,鐵霜立刻爬上背脊,卻壓不住體內那股滾燙的洪流——
巴克爾的能量,像剛灌入的熔鉛,沿著血管亂竄,每一寸肌肉都被撐到近乎透明。
強大感先至。
他抬手,五指微張,指背藍紋亮得刺眼,像深海電纜裸露。
輕輕一捏,混凝土碎屑從指縫簌簌而落,粉末被風卷起,瞬間消散。
力量大到不真實,仿佛世界變成紙糊,隻要願意,就能撕開下一層幕布。
可眩暈緊隨而來。
視野驟然傾斜,地麵像蹺蹺板,一端升起,一端下沉。
耳膜裡灌滿雜訊:巴克爾的狂笑、礦工的哀嚎、鐵鞭破空、血珠落地……所有聲音被剪成碎片,胡亂拚貼,又在腦顱裡來回彈射。
惡心湧上喉口,他乾嘔,卻隻吐出一口藍霧,煙霧在空中扭曲成鯨影,又縮回口腔,像不肯放棄的獵手。
“夠了……彆再笑!”
周凡抱頭,指甲摳進頭皮,疼痛把自己釘回現實。
可笑聲不散,像釘子釘在鐵板上,持續震顫。
恍惚中,他看見自己站在礦坑高台,手握動力鞭,腳下跪著另一個“自己”——
f級編號,瘦骨嶙峋,背脊皮開肉綻。
幻象裡的他抬手,鞭梢落下,血珠濺到臉上,溫熱而甜。
那一瞬,快意與恐懼同時炸裂:
我成了他?
我成了我最恨的人!
現實與記憶重疊,周凡猛地睜眼,雪光刺目,乾嘔再次襲來。
他翻身,肘部砸地,讓疼痛成為錨點。
地麵冰冷,透過肘骨傳進大腦,終於將幻象撕碎。
笑聲退去,隻剩風嚎,和遠處傭兵斷斷續續的呼救。
他喘得像剛被拖上岸的魚,白霧在麵前升騰,又被寒風吹散。
目光落在腳邊——
巴克爾的屍體。
或者說,一具蒙著人皮的乾骨:眼眶深陷,嘴唇乾卷,露出金牙,像某種劣質神像。
雪粉落在骨麵,瞬間融化,仿佛連雪都嫌臟。
周凡盯著它,胸口起伏,情緒複雜得無法命名:
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