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清晨,是屬於老黃牛和張勤的。
到了下午,林文靜會準時出現在山坡上,她接過牛繩,眼神裡不再是過去的軟弱和憂愁。
“去吧,媽看著牛。”
“路上小心。”
她成了女兒最堅實的後盾,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為女兒的天才之路保駕護航。
張勤便一路小跑,奔向山坡下的公社小學。
周蘭老師的小辦公室,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最初的兩天,周蘭還帶著考校和審視。她出的題,從一年級跳到二年級,再到三年級。張勤對答如流。
到了第三天,她不再考校,而是開始係統地,將三年級以前的知識點,揉碎了,掰開了,一點點喂給張勤。
她講得投入,張勤聽得認真。
一個星期後,周蘭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進度記錄,再也坐不住了。
“你在這兒等我!哪兒也彆去!”
話音未落,她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裡,周正國正戴著老花鏡,慢悠悠地看著報紙。
“校長!”
周蘭“砰”地一聲推開門,把周正國嚇得一哆嗦。
“周老師?火燒房子了?”
周正國扶了扶眼鏡,不滿地看著自己這個年輕氣盛的下屬。
“比火燒房子還急!”周蘭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校長!張家那個張勤!她是個神童!真正的神童!”
“神童?”周正國笑了,“周老師啊,每年開學,說自己孩子是神童的家長,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這不一樣!”周蘭急了。“她隻用了一個星期!就把一、二、三年級所有的知識點全都掌握了!我前腳剛講完,她後腳就能舉一反三!”
“我敢保證,她現在的水平,絕對超過了咱們學校任何一個三年級的學生!”
周正國的動作停住了。
周蘭的性格他了解,踏實,認真,從不誇大其詞。能讓她如此失態,難道……是真的?
“有點誇大其詞了吧?”他沉吟著,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
“是不是真的,一試便知!”周蘭眼神灼灼。“校長,把庫房裡鎖著的那份,去年地區統一出的三年級期末試卷拿出來!”
“讓她當著您的麵,做一遍!”
周正國盯著她看了足足十秒。
最後,他從一個上了鎖的鐵皮櫃裡,翻出兩張微微泛黃的牛皮紙試卷。
“走,我親自去看看。”
當張勤看到校長和周老師拿著試卷,一臉嚴肅地走進辦公室時,她心裡就明白了。
攤牌了!
她的小臉上適時地露出了一絲緊張和局促。
“孩子,彆怕。”周正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和藹。“就把這當成一次隨堂測驗,會多少,就寫多少。”
張勤乖巧地點點頭,接過試卷和鉛筆,坐在小板凳上。
張勤的目光掃過試卷。
對她來說,這根本不是考試,而是默寫。拿一百分,易如反掌。
但她不能。
一百分,是完美,是妖孽,是無法理解的怪物。而九十幾分,是天才,是神童,是值得驚歎和培養的好苗子。
她要的,是後者。
張勤故意皺起眉頭,在心裡默默計算:數學扣2分,語文扣5分。這個分數,既能證明我的實力,又不會太過驚世駭俗。
她拿起鉛筆,開始了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
數學題寫得不快,偶爾會停下來,用鉛筆頭敲敲腦袋,裝作苦思冥想的樣子。
在一道複雜的應用題上,她甚至故意列了個錯誤的算式,然後“苦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地劃掉,在旁邊寫上正確的解法。
這個小動作,被周正國儘收眼底。他緊繃的嘴角,不易察覺地鬆了鬆。
語文試卷,張勤同樣控製著節奏。閱讀理解,故意用最質樸的語言回答,避免展現超越年齡的深度。看圖寫話,則寫得充滿童趣,但又邏輯清晰。
最後一道作文題,她猶豫了一下。但現在,她必須是個八歲的農村丫頭。
張勤深吸一口氣,用最稚嫩的語言,寫下了一篇關於“我的理想”的作文。故意在“國”字上少寫了一個點,製造完美中的小瑕疵。
完美中的一點瑕疵,才是最真實的。
她放下鉛筆,輕輕舒了口氣:“校長,周老師,我……我寫完了。”
周蘭一個箭步衝上來,拿起試卷就批。周正國也湊了過來,扶了扶眼鏡。
當周正國拿起紅鋼筆,顫抖著在卷首寫下分數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數學,98分!
語文,95分!
“這……這怎麼可能?!”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一個八歲的孩子,連正式的學都沒上過,怎麼可能……”
周蘭激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校長!我就說她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周正國深深地看了張勤一眼,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如果這孩子能在全鎮統考中拿第一,那可是能驚動市裡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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