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守歲到深夜,煙花散儘,炭火漸熄,老宅終於在淩晨時分陷入了短暫的寧靜。然而,這寧靜並未持續太久。仿佛生物鐘早已設定好,剛過淩晨三點,老宅內外便又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陳誠睡得正沉,被弟弟陳貴興奮地推醒:“哥!快起來!開彩門了!”他迷迷瞪瞪地坐起身,聽到院子裡已經傳來了父親、二叔陳向黨、三叔陳向軍低沉而嚴肅的交談聲。爺爺陳百順年紀大了,並未起身,但這份重要的家族儀式,由他的兒子們——如今陳家的中堅力量來主持,亦是傳承。
陳誠和幾個堂兄弟麻利地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裡。冬日淩晨的寒氣刺骨,但每個人都神情莊重,沒有絲毫怠慢。在江西吉安這一帶的古老習俗中,“開彩門”是新年第一天最為重要的儀式,寓意著開啟新一年的好運與吉祥,規矩極大,忌諱極多,尤其不能亂說話,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一切都要循著古禮,小心翼翼。
父親陳向生作為長子,神情肅穆地站在老宅那扇厚重的木製大門前。時辰一到,他緩緩將大門拉開一道縫隙,早已準備好的二叔立刻點燃了一掛長長的鞭炮。刹那間,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在寂靜的村莊上空炸響,紅色的紙屑紛飛,濃鬱的硝煙味瞬間驅散了夜的清冷,也仿佛驅散了過去一年的所有晦氣。
鞭炮聲歇,更為莊重的祭祖環節開始了。所有陳家的男丁,從父親這一輩到陳誠、陳貴、陳建、陳勇這些孫輩,全員出動。女眷們,包括奶奶、母親、二嬸、三嬸以及堂妹陳麗、陳丹,則都留在家裡準備早餐。這是流傳了不知多少代的規矩——祭祖,是男丁的責任,女子不得參與。
一行人提著準備好的香燭、紙錢、三牲祭品,沉默而有序地走向位於村中心的陳氏宗祠。天色未明,隻有手電筒的光柱在清冷的空氣中晃動,映照出青石板路和兩旁老屋斑駁的影子。宗祠飛簷翹角,在黑黢黢的夜空下顯得格外巍峨肅穆。
推開沉重的宗祠大門,一股混合著木頭、香火和歲月沉澱的氣息撲麵而來。裡麵燭火通明,已經有一些更早到的本家男丁在了。高大的神龕上,層層疊疊地供奉著陳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黑底金字,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族的源遠流長。
在族中長輩的主持下,眾人按輩分依次上前,焚香,跪拜,磕頭。陳誠手持三炷香,在嫋嫋青煙中對著祖先牌位恭敬地三鞠躬,心中默念著對家族昌盛、親人平安的祈願。這一刻,他感受到的並非迷信,而是一種與曆史、與血脈相連的厚重責任感和歸屬感。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有絲毫失禮,衝撞了先祖。
在宗祠祭拜完畢,隊伍又轉向村口的大伯公土地神)神位和一些其他的小神龕,同樣上香祈福。這一整套流程走下來,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一行人這才帶著完成儀式的莊重與一絲疲憊,返回老宅。
回到家,奶奶和母親她們已經準備好了初一的早餐。按照規矩,年初一的早餐必須是齋飯,不能見半點葷腥。桌上擺著清粥、幾碟自家醃製的爽口小菜,還有一盤煎得金黃的豆腐。這簡單的齋飯,寓意著一年素淨平安,也是對傳統習俗的恪守。大家安靜地吃著,昨晚的喧囂熱鬨暫時沉澱下來,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儀式完成後的寧靜與祥和。
吃完齋飯,真正的拜年活動開始了。而陳誠,作為長房長孫,且在同輩中年紀居長,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帶領弟弟妹妹們出去拜年的“孩子王”。
他帶著陳贇、陳建、陳丹、陳勇這一串“小尾巴”,首先前往太爺爺爺爺的哥哥)家。一進門,便是整齊劃一的“太爺爺,新年好,身體健康!”然後是二爺爺家、四爺爺家、五爺爺家、六爺爺家……爺爺的兄弟們居住都不遠,幾乎就是繞著老宅一圈。
給直係的爺爺輩拜完年,範圍進一步擴大。同族的堂伯、堂叔家,隻要是沒出五服的近親,一家都不能落下。陳誠帶著隊伍,穿行在村莊的巷道裡,每到一戶,都是人聲鼎沸,熱鬨非凡。晚輩給長輩磕頭拜年如今多是鞠躬問好),長輩則笑容滿麵地拿出準備好的糖果、花生、紅包壓歲錢)分發給孩子們。
越往後走,隊伍越發龐大。同族其他支係的小輩們也加入了進來,最終彙成了一條由幾十個、甚至將近兩百號半大孩子和青年組成的浩浩蕩蕩的拜年大軍。他們秩序井然,一戶一戶地拜過去,那場麵,堪稱壯觀!村莊裡仿佛湧動著一股青春的洪流,所到之處,皆是歡聲笑語,祝福聲聲。
陳誠走在隊伍最前麵,看著這綿延的人龍,心中震撼不已,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把dv機帶回來了!這場景拍下來,絕對牛逼壞了!”他前世忙於事業,後來又因個人問題心生逃避,很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全族大拜年的盛況了。此刻重曆,隻覺得這濃鬱到化不開的年味,這緊密的宗族紐帶,給他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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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更大的盛宴在陳氏宗祠上演。整個宗祠上下兩層,所有的空間,包括天井院子,都擺滿了八仙桌和長條凳。這是陳氏宗族一年一度的新年團圓宴,所有沒出五服的族人都要參加,按各房各支劃分區域就座。
祠堂裡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大鍋菜熱氣騰騰,鄉廚們使出渾身解數,雞鴨魚肉擺滿桌麵,氣氛比昨晚的家庭年夜飯更加熱烈、更加粗獷。孩子們在桌席間穿梭嬉鬨,大人們高聲談笑,互相敬酒祝福。陳誠坐在家人中間,看著這祠堂裡幾百號人同食共飲的宏大場麵,眼眶竟有些濕潤。
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發財後,更多的是用物質來彌補家人,把爺爺奶奶、父母接到北京,帶他們出國旅遊爺爺因身體和觀念問題從未出去過)。後來,因為個人感情問題一直蹉跎,被族裡一些不明就裡的親戚在背後指指點點,甚至傳言他是“同性戀”,這讓他這個極其看重麵子又內心敏感的人倍感壓力和鬱悶,索性便減少了回鄉的次數,寧願在世界各地漂泊。
隻有最親的爺爺奶奶、父母和弟弟知道,他這個長孫、長子、長兄,並非不正常,而是個太重感情的“情種”,一旦有人走進他心裡,便難以走出,而他偏偏又似乎總是“拿得起,放不下”。直到2025年,九十多歲的爺爺和八十多歲的奶奶,以及退休多年的父親,都從未真正催過他結婚,隻是心疼地看著他。全族上下,同輩的兄弟姐妹早已成家立業,兒孫繞膝,唯獨他這個曾經最被看好的“老大”形單影隻,這讓他更加不願麵對族人關切或探究的目光,回鄉成了某種心理負擔。
但現在,看著眼前這全族歡聚、其樂融融的盛況,感受著那毫無保留、撲麵而來的親情與熱鬨,他心中那點因前世而產生的鬱結和逃避,仿佛被這濃烈的煙火氣衝刷、融化了。滿滿的幸福感充盈著他的胸腔,讓他無比慶幸自己重活一世,能夠再次擁抱這失而複得的、紮根於泥土與血脈的溫暖。
午宴過後,下午的時光則顯得自由散漫了許多。村裡麵,各種娛樂活動自發組織起來。牌局是必不可少的,麻將、撲克,幾乎家家戶戶都擺開了戰場。賭注不算小,輸贏在一兩千塊之間浮動,這在當時農村已是不小的數目。但似乎有一條無形的底線,再大就要惹人非議,甚至可能引來家中長輩的乾涉。不過比起早年,如今的管理也寬鬆了許多,隻要不過分,族老們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打牌的,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曬太陽,或是相約去附近爬山。更有一些年輕人,開著摩托車或小車,呼朋引伴地前往附近一個已經小有名氣、但目前還免費的景點去遊玩。
陳誠沒有參與牌局,他更願意陪著爺爺奶奶在院子裡曬太陽,或者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去爬山,儘情呼吸家鄉的新鮮空氣,享受著這難得悠閒又充滿人情味的鄉村新年。這一切的喧囂與寧靜,傳統與現代的交融,都讓他深深地沉醉其中,仿佛要將前世錯過的那些年,在這一刻統統補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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