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惠堂西側的窄巷像條被遺忘的傷疤,嵌在兩堵丈高的封火牆之間。青石板路被百年的腳步磨得發亮,縫隙裡積著深褐色的苔蘚,潮氣得能攥出水來——陸野剛踏進巷口,褲腳就沾了層薄薄的水汽,混著牆根黴斑和枯草腐爛的味道,鑽進鼻腔裡。他停下腳步,從勘查箱裡掏出乳膠手套,指尖劃過手套包裝上的“丁腈材質耐酸堿”字樣,這才蹲下身,目光落在窗下那排廢棄的陶花盆上。
陶盆是民國時期的老物件,釉色早已剝落,盆底裂著細密的紋路,裡麵的泥土乾硬得像塊石頭,隻有幾根枯草的根須還頑固地嵌在土裡。最靠近窗戶的那隻盆,邊緣沾著點淺灰色的泥漬,陸野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泥漬已經乾透,質地發硬,指甲刮過時有細微的顆粒感。波段,重點照花盆底部和青石板接縫。”陸野沒抬頭,聲音壓得很低——這種窄巷裡回聲大,怕驚擾了可能殘留的微量痕跡。技術隊的小李應了聲,肩上的勘查包滑下來一點,他趕緊用胳膊夾了夾,從包裡掏出poiig500多波段光源。淡藍色的光束掃過地麵時,原本肉眼難辨的痕跡瞬間顯形:花盆原位置的青石板上,一片直徑約5.2厘米的苔蘚被壓得扁平,邊緣還留著三個不規則的凸起壓痕,像是被某種硬物支腳反複按壓過,壓痕中心的苔蘚細胞已經破裂,呈現出暗綠色的壞死痕跡。
“陸哥,你看這壓痕間距!”小李的聲音有點發顫,他趕緊從勘查箱裡掏出遊標卡尺,小心翼翼地測量,“三個壓痕呈正三角形分布,間距10.3厘米,深度0.2毫米——這絕對是工具支腳留下的,而且是能穩定承重的三角支架結構!”
孫建軍湊過來,手裡還攥著個印著“縣局食堂”的保溫杯,杯口飄著菊花茶的熱氣。他蹲下身時,保溫杯底不小心碰到青石板,發出“當”的一聲輕響,嚇得小李趕緊喊“小心”。“慌啥,這老石頭結實著呢。”孫建軍笑罵一句,卻還是把杯子挪到了巷口,“你說這支架支腳,會不會是用青磚做的?你看巷尾那堆破磚,磚麵還沾著新鮮水泥。”
陸野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巷尾的排水溝入口堆著幾塊清代青磚,磚麵有明顯的切割痕跡,斷口處還沾著灰白色的水泥顆粒——和花盆邊緣的泥漬顏色一致。他用鑷子夾起一點水泥顆粒,放在便攜式光譜儀下,屏幕上立刻跳出成分數據:“矽酸鹽水泥,含cao62.3、sio?21.5,還有微量的a?o?——這是現在修繕老宅子常用的p.o42.5級水泥,和思惠堂上個月修繕東廂房時用的水泥成分完全匹配。”
【細節捕捉被動)...啟動微痕成分分析模塊...】
【檢測對象:窄巷泥漬樣本編號sht001)】
【成分構成:
青磚粉末:主要成分為sio?58.7、a?o?22.4,fe?o?6.3,氧化程度符合清代青磚特征距今約150180年);
水泥顆粒:p.o42.5級矽酸鹽水泥,與思惠堂2025年5月修繕工程用料一致;
苔蘚殘體:與青石板縫隙苔蘚同源,細胞壁破裂程度顯示受壓時間約為案發當晚2300次日100;
金屬碎屑:微量鐵元素fe98.2)、碳元素c1.5),疑似低碳鋼材質。】
【結論:泥漬樣本與巷尾破損青磚、修繕水泥及西窗插銷金屬碎屑成分高度關聯,工具支腳材質推測為“青磚+水泥澆築+低碳鋼加固”,操作時間與案發窗口期吻合。】
陸野盯著係統彈出的藍色界麵,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著:“嫌疑人應該是在巷尾切割青磚,混合修繕剩下的水泥,澆築成三角支架的支腳,再用低碳鋼做支架主體——這樣既夠結實,又能就地取材,不會留下明顯的外來工具痕跡。”他站起身,走到西窗下,仰頭看著窗欞:“長杆工具的長度至少要兩米二,才能從巷口的位置夠到窗戶插銷,頂端應該裝了帶弧度的鋼鉤,用來勾住插銷往外撥。”
小李已經打開醫用級矽膠的包裝,將透明矽膠緩緩倒在苔蘚壓痕上,邊倒邊說:“這矽膠得等20分鐘才能固化,固化後能把0.05毫米的痕跡都複刻下來——上次蘑菇案的灶台縫隙樣本,就是用這個提的。”孫建軍在一旁看著,突然指著窗戶的格扇:“你們看這宣紙,邊緣有個細微的劃痕,應該是長杆鉤子彈過去時劃的——位置剛好在插銷正下方,高度和我們推測的工具長度對得上。”
陸野湊近看,宣紙的劃痕約1.5厘米長,邊緣整齊,沒有撕裂痕跡,說明工具劃過的速度很快,而且精準度很高——不是熟悉思惠堂窗戶結構的人,根本不可能一次就找準插銷位置。他正想著,眼角的餘光瞥見思惠堂院內的天井裡,張守義正攥著塊抹布來回踱步,褲腳沾著的泥漬在青石板上拖出淡淡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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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傅,過來一下。”陸野朝院內喊了聲。張守義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手裡的抹布差點掉在地上,他趕緊用手攥緊,磨磨蹭蹭地走過來,站在巷口不肯進去:“警察同誌,還有啥要問的?我早上都說了……”
“你褲腳這泥漬,是在哪沾的?”陸野蹲下身,目光落在張守義的褲腳——淺灰色的泥漬和巷裡的樣本顏色一致,邊緣還沾著點乾枯的苔蘚,形狀和青石板上的壓痕邊緣完全吻合。張守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腳腕撞到了門檻,發出“咚”的一聲:“這……這是昨天打掃院子時沾的,後院的泥土就是這個顏色……”
“後院的泥土是黃褐土,含沙量35,而巷裡的泥漬含磚粉和水泥,你覺得能一樣?”孫建軍走過來,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密封袋,裡麵裝著後院的泥土樣本,“我們早上已經取了後院的土樣,現在就能去實驗室比對——你要是沒去過窄巷,褲腳上怎麼會有巷裡獨有的泥漬?”
張守義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陸野趁機走進內閣樓,再次檢查西窗的插銷——poiight的藍光掃過插銷時,一道0.3毫米的細痕顯形,痕溝裡殘留著微量的銀灰色碎屑。他用鑷子夾起一點碎屑,放在便攜式顯微鏡下:“低碳鋼碎屑,和係統檢測的金屬成分一致——這就是工具鉤住插銷時留下的痕跡。”
小李趕緊用棉簽提取碎屑,裝進標注“西窗插銷001”的密封袋裡:“陸哥,這碎屑要是能和工具上的金屬對上,就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了。”陸野點點頭,走出內閣樓時,看到張守義已經坐在了前院的石凳上,頭埋得很低,肩膀一抽一抽的,手裡的抹布被眼淚浸濕了一大片。
“張師傅,我們知道你有難處。”陸野在他身邊坐下,聲音放得很輕,“你兒子挪用公款的事,我們可以幫你聯係檢察院,爭取從輕處理,但前提是你得說實話——陳三是怎麼找你的?他怎麼知道思惠堂有青花瓷?”
張守義抬起頭,眼淚順著皺紋流下來,在臉頰上衝出兩道泥痕:“陳三是我遠房侄子,去年因為盜竊被判了半年,上個月剛出來……他來找我,說欠了賭場五萬塊,要是還不上就被打斷腿……我沒給他錢,他就威脅我說,要去檢察院告我兒子挪用公款——我兒子在銀行上班,要是被查了,工作就沒了……”
他停頓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聲音變得更小:“他還說,他在監獄裡認識個‘大哥’,專門收老古董,知道思惠堂有個青花瓷瓶,能賣上百萬……他讓我告訴他展櫃密碼,再幫他把窗戶插銷弄開,賣了錢就幫我兒子還賬,還說不會連累我……”
“他具體是怎麼操作的?”陸野追問,手指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
“昨天晚上十點,我鎖了大門後,他就躲進了窄巷……淩晨兩點,我故意起夜,在院裡咳嗽了兩聲,給他報信……他用長杆鉤子撥開了西窗的插銷,從窗戶爬進來,我在樓下放風……他拿到瓷瓶後,又從窗戶爬出去,讓我把插銷插回原位,還把工具藏在了巷尾的排水溝裡……”張守義的聲音越來越低,“我當時鬼迷心竅,就想保住我兒子的工作,沒想到……沒想到會害了這麼多人……”
陸野立刻讓小李帶技術隊去巷尾排水溝搜查,自己則聯係局裡調取陳三的檔案。孫建軍坐在一旁,喝了口菊花茶,眉頭皺著:“這陳三不簡單,他在監獄裡認識的‘大哥’,很可能是文物走私團夥的人——這瓷瓶要是流到黑市,就不是簡單的盜竊案了。”
半小時後,小李打來電話,聲音裡帶著興奮:“陸哥!找到了!排水溝裡藏著一根兩米二長的低碳鋼管,頂端焊著個弧形鋼鉤,底部裝著三個青磚水泥做的支腳,支腳上的泥漬和巷裡的樣本完全一致!我們還在鋼管上提取到了三枚指紋,已經上傳係統比對,初步確認是陳三的!”
陸野掛了電話,立刻拿起對講機:“各單位注意!立刻啟動一級布控!交通隊負責調取縣城所有出入口的監控,重點排查淩晨三點以後離開縣城的白色麵包車陳三案發前租用的車輛);高速路口檢查站加強對攜帶大件包裹車輛的檢查,特彆是防震泡沫包裝的;網安隊負責追蹤陳三的手機信號,看他有沒有和境外人員聯係!”
窄巷裡的風漸漸大了,吹起地上的落葉,落在那排陶花盆上。陸野看著技術隊隊員小心翼翼地將鋼管裝進勘查箱,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密室的秘密,終究藏在人心的貪婪與怯懦裡。孫建軍走過來,遞給他一杯菊花茶:“彆太急,陳三帶著這麼大的瓷瓶,跑不遠。”陸野接過杯子,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去,驅散了巷裡的寒氣。他想起口袋裡的薄荷糖,掏出來給小李和技術隊的隊員分了:“大家加把勁,早點找到瓷瓶,彆讓老祖宗的東西流到外麵去。”
張守義被帶回局裡做詳細筆錄時,路過思惠堂的朱漆大門,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門楣上的“思惠堂”三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像是在無聲地歎息。陸野知道,這起案子還沒結束,陳三背後的文物走私團夥,才是更大的隱患。但此刻,他能做的,就是儘快追回青花瓷瓶,守住這百年老宅最後的尊嚴。
警車駛離老街時,陸野看著窗外掠過的青石板路,心裡默默想著:無論是蘑菇投毒案裡的仇怨,還是這起失竊案裡的貪婪,最終都會被證據揭穿。而他們這些刑警,就是要用專業和耐心,把這些藏在陰影裡的罪惡,一點點揪出來,還世間一個公道,還曆史一份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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