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空氣裡還擰得出水,沉甸甸地壓在老機床廠家屬區那些斑駁的紅磚樓上。風裡帶著鐵鏽和潮濕泥土的混合氣味。
第二次摸排,像一張更密的篩子,悄無聲息地罩了下來。目標明確得燙手——找到王天昊在這片破敗區域可能擁有的任何一個窩。房產,租的,買的,哪怕隻是個狗洞,隻要跟他沾邊。
不能問,隻能看。像幽靈一樣翻閱發黃的物業登記冊,追蹤水電費單子上那些微弱的電流脈動,和社區裡那些快成精的老油條“隨口”嘮嗑。每一個動作都得裹上好幾層外衣,人口普查,安全巡查,舊城改造調研……名字隨便編,核心隻有一個——不能驚了那隻藏在陰影裡的獸。
時間像勒在脖子上的絞索,一點點收緊。天氣預報說,過兩天還有雨。雨一下,什麼都完了。痕跡會消失,氣味會衝散,而那個穿著雨衣的劊子手,可能又會出動。沒人敢賭。
有時候,破案就像撞大運。在你磕得頭破血流的時候,轉機可能就藏在某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突破口是個收水電費的老頭,姓趙,在這片兒收了快三十年錢,臉上的皺紋比家屬區的路線圖還複雜。偵查員把一張處理過的、王天昊年輕時的照片借口是普查需要核對舊檔案)遞到他眼皮底下。老趙眯縫著眼,渾濁的眼珠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手指頭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這人……瞅著是有點麵善……”他嘟囔著,像是在記憶的淤泥裡費力地摸索,“好像……不是常住的那些……對了!老筒子樓!17棟那邊!”
偵查員的呼吸屏住了,肌肉微微繃緊。
“17棟,一樓,帶個小破儲藏室的……101!對,就是101!”老趙的記憶閘門似乎被衝開了,“房主姓王,但不是咱這兒的老戶,人不常來,神出鬼沒的。偶爾晚上,能看到個騎摩托的過來,停一下就走,那身板……跟這照片,是有點像。”
17棟。101。帶儲藏室。騎摩托。
這幾個詞像子彈,砰、砰、砰,打在預定的靶心上。
後續的核查快得驚人。
房產登記顯示,101室掛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王姓親戚名下,那人早他媽拖家帶口跑去南方吃荔枝了,幾年沒影兒。
水電費記錄更詭異,用量低得像是鬼在用電,但費用月月不落,準時得像上了發條。一個沒人住的房子,交他媽什麼水電費?
所有的線頭,都他媽死死地纏在了17棟101那個陰濕的儲藏間上。
李偉帶著人,趁夜摸了過去。主屋窗戶被厚實窗簾捂得嚴嚴實實,新換的防盜鎖冷冰冰地反射著微光。儲藏間是老式鐵皮門,同樣掛著新鎖。
一個瘦小的隊員像壁虎一樣貼上去,用特製工具,極其小心地撬開通風口一角。
手電光調到最暗,像條毒蛇的信子,探進去。
視野受限,隻能看到靠牆是冰冷的金屬架,堆著模糊的雜物,牆上掛著些長條狀的影子,看不真切。一股混雜著黴味、塵土和隱約金屬腥氣的氣息從縫隙裡鑽出來。
沒看到血,沒看到繩子,但那股子精心掩飾的陰森感,撲麵而來。
就在準備撤退時,另一個隊員在儲藏間門腳最深的積塵裡,有了發現。
一小段。極細。暗紅色。
他用鑷子尖,像拈起毒蟲一樣,輕輕夾起那東西,放進證物袋。
強光一照,纖維的質地、顏色、粗細……和劉興國脖子上找到的那截手套襯裡纖維,他媽一模一樣!
不是巧合!
這玩意兒,就是釘死王天昊和那起勒殺案的,最後一顆棺材釘!
“窩找到了!立刻準備搜查令!”陸野接到消息,聲音冷得像冰,“明天上午九點半動手!趁他大概率在市中心那個窩裡裝人!”
他目光掃過手下,帶著狠勁:“動作要快!要安靜!隻要在裡麵找到繩子,或者任何沾血的東西,立刻抓人!”
網,撒下去了。
無聲無息,卻帶著鋼鐵的齒鋒,對準了那個藏在老舊家屬樓地下,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巢穴。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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