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走到對麵竹床前，輕聲詢問那得癲疾的病患及其家人：“做完針灸，服完藥可還有哪裡不舒服？頭暈不暈，心口悶不悶？夜裡睡得安穩麼？”她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春風拂過湖麵。碧霄拎著的竹籃裡裝滿了黃芩，根莖帶著新鮮的泥土，沾著點濕乎乎的草葉，籃底還墊著片荷葉，碧綠碧綠的，防止泥土撒出來；瓊霄跟在後麵，發間的野菊歪歪斜斜，銀簪上沾了點草屑，手上沾著露水和草汁，連指甲縫裡都是綠的，裙角還沾著幾片草葉，顯然剛從藥田回來，嘴裡還小聲嘀咕著“這黃芩長得真像野草，葉子都一個樣”。
等雲霄問完診，在藥書上記了幾筆，字跡娟秀，像小草在紙上生了根。趙公明輕咳一聲：“瓊霄，過來，孫大聖給你提了訓練建議，說是對你好。”
瓊霄皺著眉走過來，在竹椅上坐下，椅子腿“吱呀”響了一聲。野菊從發間滑到肩頭也沒察覺，她瞥了眼紙上的字，頓時炸毛，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往後挪了半尺，“哐當”一聲。手裡的紙都抖得嘩嘩響：“什麼？紮馬步三炷香？繞島跑七圈？還要舉五百斤的鼎？”她聲音都變了調，“這是人能做的事嗎？孫大聖你故意刁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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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你好，”孫悟空慢悠悠道，晃了晃手裡的筆，筆杆上的竹紋清晰可見，“方才切磋，你基本功太差，下盤虛得像踩在棉花上，風一吹就晃。”他指了指紙上的圖，“這些都是練底子的，底子實了，再學招式才穩當。對了，還需要有一個人陪你一起練反正書”
“陪打？讓兄長來！”瓊霄扭頭瞪向趙公明，眼睛瞪得溜圓，像隻被惹急的小獸，發間的銀簪都晃了晃。
趙公明連忙擺手，退了半步，粗布褂子都差點蹭到桌子：“我是財神，每日忙得很，要清點香火，要記賬，哪有功夫陪練？”他說得急，連鬢角的汗都冒出來了。
“那你今天怎麼在這兒？”瓊霄戳穿他，嘴角撇得能掛個油瓶兒，“分明是閒得慌！”
趙公明愣了愣，支吾道：“今日……今日是意外，事兒少……”他撓了撓頭，“再說，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切磋出亂子麼，萬一傷了誰，都不好看。”
“切，全是借口。”瓊霄撅著嘴坐下，胳膊抱得更緊了，連肩頭的野菊都被她壓得蔫了半朵，花瓣耷拉著，像泄了氣。
雲霄走過來，接過紙看了看，指尖在“紮馬步”三個字上頓了頓，那指尖染著點藥汁的綠。“方法是嚴了些，”她聲音輕輕的，“但道理在，基本功紮實了，後續練什麼都快。就像種藥，根紮得深，才能長得旺。”
碧霄也笑著幫腔，把竹籃放在地上，籃底與地麵碰撞，發出“咚”的一聲，她拍了拍手上的泥，泥點濺在素色裙角，像開了幾朵小褐花：“繞島跑七圈倒是可行，島上周遭的藥田正好能順路照看，哪塊該澆水了，哪塊該除蟲了，一眼就能瞧見。”她彎了彎眼，“既能練腿力，又能熟悉島上路徑，一舉兩得。”
“姐姐！”瓊霄急了，眼眶都有點紅，像含著兩滴露水，“跑七圈！那不得把腿跑斷了？我昨天去摘藥，走半圈就累得喘，嗓子眼都冒煙！”
“沒讓你負重跑就不錯了，”孫悟空打趣道，尾巴尖在背後勾了勾，掃得竹床“沙沙”響，“俺花果山的猴子們，都是背著石頭跑的。”
趙公明拍著手笑，腰間的玉佩“叮咚”響，那玉佩是塊老岫玉，磨得光溜溜的：“聽見沒？孫大聖的猴子都比你強，你這丫頭，就是懶慣了。”
“兄長你也來跑！”瓊霄氣鼓鼓地懟回去，腳在地上跺了跺，青石板被踩得“噔噔”響，“你不是說自己身子骨好麼？”
“那也行，”孫悟空接話，故意板起臉，眉頭皺得像兩座小山，“趙元帥以後不用騎黑虎、駕祥雲，每日徒步跑回天庭財神殿，倒也新鮮，還能省下點祥雲的靈力，給手下的小神們分點。”
趙公明連忙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粗布褂子都晃歪了：“罷了罷了，我可堅持不住，小神這身子骨，還是騎黑虎舒坦，黑虎的毛軟乎乎的，跑起來穩當。”
孫悟空放下筆，忽然覺得無聊，撓了撓耳朵，耳尖有點紅：“這兒可有象棋？誰來陪俺殺兩盤？總躺著也悶得慌，骨頭都快鏽了。”
雲霄站起身，理了理素色裙擺，裙擺上繡著幾枝墨竹，針腳細密。“我去家裡取，稍等。”
說罷快步走向後院，青布鞋踩在石板上，留下串輕快的腳步聲，像串小珠子掉在地上。不多時便捧著個木盒回來，盒子是酸枝木的，邊角磨得光滑，紅得發黑，上麵還雕著回紋，摸上去溫潤得很。打開一看，裡麵是副牛角象棋，棋子油光鋥亮，顯然用了多年，棋盤是竹製的，刻著工整的楚河漢界，邊緣還雕了圈纏枝紋，纏枝繞著幾朵小蓮花，雕工精巧。
“我先跟孫大聖下一局！”趙公明搶著坐到矮幾旁，他對碧霄和瓊霄道，“你倆稍後，看小神怎麼贏孫大聖，讓他知道我這財神，不光會算賬，棋藝也不差！”
瓊霄哼了一聲，卻也湊過來看熱鬨，還不忘小聲對碧霄說：“姐，你瞧著吧，他準輸，上次跟土地公下棋，輸了還賴賬，說棋盤歪了。”她聲音裡帶著點幸災樂禍，發間的野菊抖了抖。
孫悟空撚起一枚“將”，在指間轉了轉，笑得露出尖牙：“趙元帥，可彆輸了哭鼻子，到時候可沒人哄你。”
“誰輸還不一定呢！”趙公明梗著脖子，伸手擺開棋子，“看招！”
棋盤上頓時硝煙漸起，竹勺在空碗裡輕輕晃著，灶間飄來新煮的藥香，混著晨光從窗欞鑽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前堂裡又添了幾分閒趣。
賦詞一首
《臨江仙·藥圃棋枰》
藥圃晨露沾襟袖，灶間粥香繞梁。
孫猴複盤臥竹床，土地殷勤問，戰罷論短長。
七圈島徑驚嬌吒，五百斤鼎難當。
棋枰忽起楚河浪，嬌嗔難解智，妙手落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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