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仙十八_太平廣記白話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8章 神仙十八(2 / 2)

老者撫須,話語不急不緩:“牽牛踩踏鄰家田壟,牛固有錯。然奪其牛者,豈非罪上加罪?”這話似帶禪機,文廣通一愣,想起村中舊日紛爭,不覺額角見汗,忙躬身作揖:“小子魯莽,望老丈恕罪。”

老者展顏:“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此豬與足下原有舊債,今日一箭,因果已了,何須致歉?”言罷引他入屋。

廳堂軒敞,十數書生寬袍大袖,或坐或立。一位博士獨坐麵南矮榻,正朗聲解析《老子》玄妙:“……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西齋內,另十人圍坐對弈,黑白玉子落於雲石棋盤,寂然無聲。滿室隻聞清談雅韻,一派高古氣象。

老者取出一隻粗陶小壇,拍開泥封,酒香霎時盈室,清冽如深穀幽蘭。他傾一盞遞與文廣通:“此乃山泉所釀,村中薄醴,聊以解渴。”文廣通一飲而儘,隻覺一股清涼直透四肢百骸,渾身疲憊煙消雲散,靈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低頭細看手中陶盞,內壁竟沉澱著七彩流轉的細碎光點。

正恍惚間,老者忽道:“足下家中尚有俗務未了,不宜久留。”文廣通隻覺眼前微花,再定睛,已立在自己狼藉的田埂上。夕陽熔金,晚風送來泥土與稻茬的氣息,真實得有些刺目。方才洞中奇遇,清晰如昨,懷中卻空空如也,唯舌尖殘留著那奇異酒漿的清甜冷香。

他踉蹌奔回村中,駭然發覺村人皆已不識自己!一番慌亂追問,才知洞中方半日,世間已十年。村口老槐樹添了數圈年輪,當年垂髫小兒已長成精壯後生。更如冰水澆頭的是,村人告訴他,十年前他追豬入山失蹤後不久,一隊亂兵過境,村中丁壯多被強擄從軍,十不存一,田地大半荒蕪。

文廣通呆立村口,晚風吹透單衣,徹骨生寒。他猛地想起洞中老者那句“俗務未了”,又憶起飲下仙醴時那洞徹肺腑的清涼。原來那杯酒,非為解渴,乃是點醒——點醒他糾纏於一豬一粟的偏狹,卻錯失了守護家園親鄰的因緣。

他顫抖著摸向腰後箭袋。那支射傷仙豬的竹箭,不知何時已化作一段枯藤,輕輕一撚,散作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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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後,滕村後山多了一位沉默的守山人。他依舊種穀,隻是田壟邊常置清水粗餅,若有野物來食,隻含笑遠觀。村人笑他癡傻,他卻記得洞中老者所言:萬物有債,強取便是新孽。那杯照見十年離亂的仙醴終於讓他徹悟:世人常困於眼前毀傷,急急射出怨憤之箭,卻不知真正的劫數,往往始於那顆不容“野豬”踏過心田的頑石。

4、買魚擒馬記

隋朝開皇年間,華山穀底常晃蕩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影子。楊伯醜,馮翊人,嗜《易》如命,隱居山中,草根為席,流雲作帳。世人說他瘋癲,他卻笑世人看不穿。

新帝登基,下詔求賢。使者攀上華山絕壁,硬是把這野人“請”到了長安城。金殿之上,公卿羅列,他目光掃過朱紫公服,如同掠過山間草木,口中隻稱“你”,全無半分敬畏。皇帝賜下錦袍,他竟當朝脫下,隨意棄於玉階,赤著沾泥的雙腳揚長而去。

長安東市便多了個怪人:亂發如草窩,汙衣似抹布,從不梳洗。偏在街角支了個“神卦”攤子,卦金隨意,卻言無不中。

一日,楊伯醜正被東宮急召,行至半途,忽被個哭喪臉的漢子攔住:“先生救命!小人賴以為生的馬丟了!”楊伯醜腳步不停,指尖微動,掐算如飛,頭也不回道:“去西市東牆根,南邊第三家魚鋪,替我買盤生魚鱠來。”漢子愕然,卻不敢多問,拔腿奔向西市。

那魚鋪正熱鬨,忽聞街上一陣喧嘩。漢子探頭望去——天爺!一個賊人正牽著自己那匹棗紅馬招搖過市!漢子狂吼一聲撲上去,人贓並獲。扭送官府途中,他猛地想起楊伯醜的話,冷汗涔涔:買魚是假,引我至此擒賊是真!這卦,竟連人心都算儘了?

此事驚動了大儒何妥。他素以精通鄭玄、王弼的《易》學注解自傲,聞得楊伯醜狂名,決意一會。尋至陋巷,見那野人正蜷在牆根啃冷餅。何妥上前論《易》,引經據典滔滔不絕。楊伯醜聽罷,噗嗤一笑,餅渣噴了何妥一身:“鄭玄?王弼?酸腐陳言,要它何用?”

何妥麵紅耳赤:“爾敢妄議先賢?”

楊伯醜隨手撿根樹枝,在泥地上勾畫起來。寥寥數筆,竟將天地陰陽、卦象流轉之理,勾連成生生不息的圖案。他言語如華山鬆濤,裹挾著雲氣直貫而下:“《易》者,象也,活水也!爾等卻拿它當死水,囚於注疏壇罐之中!”所論玄妙高遠,直指本源,與何妥所學判若雲泥。幾個尾隨而來的太學生聽得如癡如醉,何妥卻如遭重錘,張口結舌。

“先生…究竟師承何處?”一學生顫聲問。

楊伯醜啃儘最後一口餅,望了望西嶽方向,眼中掠過山影:“太華峰下,金天洞中。”他拍了拍沾滿塵灰的手,像拂去案頭微塵,“天地為師,萬物為友。懂了便是懂了,哪來許多名目?”說罷起身,踢踏著破鞋,哼著俚曲,又彙入長安城喧囂的人潮。

世人笑他癲狂,他笑世人執相。金殿華服,困不住山野清風;高頭講章,縛不住天地真意。楊伯醜的垢衣亂發,恰似一麵明鏡——照見功名虛妄,亦照見本真即道。卦算得準,非關鬼神,隻因他心無掛礙,故能見人所不見。真正的通明,不在高冠博帶高低,而在放下體麵、擁抱泥塵的自在中。

5、雲台不度人

唐貞觀年間,華陰雲台觀有位劉法師,辟穀煉氣已整整二十個寒暑。每逢三元節設齋,總有個穿破舊寬袍、麵色黧黑的枯瘦漢子,悄坐末席。齋畢,他總如輕煙般消失。二十年風雨無阻,那身破袍與黧黑麵色竟無半分更改。劉法師終忍不住上前:“居士何處修行?”那人抬眼,目光如古井無波:“蓮花峰東崖,張公弼。”

法師心頭巨震。蓮花峰東側乃千仞絕壁,猿猱尚愁攀援,豈能住人?他深揖及地:“求居士引貧道一觀仙闕!”

張公弼枯瘦如鬆根的手擺了擺:“哪來仙闕?不過幾塊石頭,幾縷雲。你若耐得住冷清,便隨我來。”

次日破曉,二人入山。初時尚有樵徑,愈行愈險。荊棘撕扯道袍,危崖擠窄天光。攀至一處,唯餘寸許石棱懸於萬丈深淵之上。法師冷汗透衣,戰戰兢兢踱步,忽覺腳下一滑!千鈞一發之際,公弼枯手閃電般托住他肘彎。那手竟穩如磐石,一股柔和熱力透入骨髓,法師頓覺足下生根。

行至一麵刀削般的巨壁前,雲海翻湧,下臨無地。公弼伸出二指,在青黑石壁上叩了三聲,清越如磬。

“誰?”石壁內竟傳來人聲。

“我。”公弼應道。

話音未落,石壁轟然炸開!門內光華流轉,赫然彆有洞天:碧空如洗,日月同懸,山川草木皆蘊瑩光,靈氣撲麵如春風。公弼一步踏入,回頭笑道:“如何?”

法師狂喜,急欲跟進。豈料左腳剛沾門內青苔,一股無形巨力如銅牆迎麵撞來!他悶哼一聲,踉蹌跌出,後背重重砸在冰冷石壁上。

門內公弼歎息,聲若鬆濤過穀:“此中天地,非俗骨可承。君二十年清修,火候尚欠一塵。”石門無聲閉合,嚴絲合縫,複為一麵死寂絕壁。

劉法師頹然跌坐。山風卷起公弼破袍殘留的鬆針清氣,拂過他灰白鬢角。二十年餐風飲露、枯守青燈的歲月,此刻竟輕飄如腳邊一片碎葉。他怔怔望著掌心——方才被石棱劃破的血口,正滲出幾點殷紅,灼痛鮮明。

下山路上,他忽覺腹中雷鳴。雲台觀粗糲的冷齋飯,從未如此刻般誘人。推開觀門,小道士捧上一碗熱騰騰的黍粥,米香直鑽肺腑。他捧碗的手微微發抖。

多年後,雲台觀的老鬆樹下,總坐著一個喝粥的老道。他笑看香客為尋仙跡踏破山門,目光溫潤如觀雲起。曾有慕名者追問仙緣,他隻指指手中粗陶碗:“熱粥暖腸胃,鬆風洗耳目。此身所在處,雲台即是蓮花峰。”

世人求道,總愛仰望絕壁天門,卻不知真正的度化,從不拒人於石門外。張公弼那聲“火候尚欠”,原是仙凡同參的慈悲——點破執念處,人間煙火已成最溫厚的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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