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翁笑了笑:“你覺得是夢,那便是夢;你覺得不是,那便不是。不過,你剛才在夢裡,不是已經過上你說的‘適意’日子了嗎?”
盧生愣了半天,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看著自己沾著泥的褲腳,又看了看蒸籠裡的黃粱,輕輕搖了搖頭:“原來我追求的那些,也不過是一場黃粱夢。就算真的當了宰相、有了萬貫家財,最後還不是和現在一樣,什麼都帶不走?”
“也不能說什麼都沒留下。”呂翁指了指他的胸口,“夢裡你最後寫奏折,還想著讓百姓安居樂業,這份心,不是比那些榮華富貴更實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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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生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對著呂翁深深作了個揖:“多謝老人家指點。我以前總覺得,隻有當官發財才算活得值,現在才明白——能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心裡裝著點彆人,比什麼都強。”
說完,盧生牽起自己的青駒,腳步輕快地走出了邸舍。他沒有再去想當將軍、做宰相的事,而是扛著鋤頭回了田裡——隻是這一次,他不再覺得種地是“困窘”,反而覺得,看著田裡的莊稼一天天長大,比夢裡的榮華更讓人安心。
呂翁看著盧生的背影,拿起自己的布囊,慢悠悠地走出了邸舍。邯鄲道上的風依舊溫暖,黃粱的香味還在空氣裡飄著,像是在提醒路過的人:這世上的榮華富貴,多是過眼雲煙;真正的“適意”,從來不是擁有多少財富、多大權力,而是懂得珍惜眼前的日子,守住心裡的那份踏實。就像盧生,從一場黃粱夢裡醒來,終於明白——平凡日子裡的安穩,比任何虛幻的榮華都更珍貴;心裡裝著他人的善意,比任何顯赫的地位都更長久。
6、管子文
唐玄宗開元末年,長安城裡的風都帶著股熱鬨勁兒——宰相位置空了月餘,終於傳出消息,由禮部尚書李林甫接任。消息一落地,相府門前的車馬就沒斷過:各部官員穿著紫袍緋衫,捧著禮盒往門裡擠;富商們雇了挑夫,扛著綾羅綢緞、奇珍異寶,隻求能遞上一張拜帖;連些沒品階的小官,都揣著自己寫的詩賦,在門房外探頭探腦,盼著能沾點新相的光。
這日清晨,相府側門外來了個不一樣的人。那人穿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長衫,袖口磨出了毛邊,手裡攥著張疊得整齊的麻紙那是他的“刺”,也就是名片),頭發用根木簪綰著,身上還帶著股淡淡的舊書墨味。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既不往前擠,也不跟門房搭話,隻是安安靜靜地等著,偶爾抬頭看看相府匾額上“李府”兩個燙金大字,眼神裡沒有諂媚,倒有幾分認真。
這人便是管子文。他出身寒門,沒考功名,卻一輩子泡在書堆裡,尤其愛讀史書,從《史記》裡的秦漢興衰,到《漢書》裡的賢臣故事,他都能背得滾瓜爛熟。聽說李林甫新當宰相,他揣著自己琢磨了半個月的話,特意從城郊的破屋裡趕來,想跟這位新相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可沒等他靠近,一個穿灰布短打的門房就叉著腰走過來,上下打量他一番,鼻子裡哼了一聲:“哪兒來的窮酸?沒看見這是相府嗎?大人們都還沒輪上見宰相呢,你一個布衣也敢來湊熱鬨?”
管子文把手裡的刺往前遞了遞,聲音平和卻堅定:“在下管子文,略通八體書法,更讀了些古今興亡的書,想跟相爺說句關乎國事的話,勞煩小哥通報一聲。”
“嘿,你還挺會說!”門房伸手把他的刺撥到一邊,“相爺忙著呢,哪有空見你這種沒名沒姓的?趕緊走,彆在這兒擋道!”說著還推了管子文一把,差點把他手裡的刺給推掉。
管子文撿回刺,拍了拍上麵的灰,沒跟門房爭執,隻是往後退了幾步,站到路邊的老槐樹下。從清晨等到正午,太陽曬得他額頭冒汗,粗布衫都濕透了,他還是沒走;又從正午等到傍晚,官員們漸漸散了,相府門前的車馬少了,他依舊站在樹下,手裡緊緊攥著那張刺。
天快黑時,相府裡走出個穿青衫的管家,看樣子是要去買東西。管子文連忙上前,攔住管家的路,再次遞上刺:“管家請留步,在下管子文,有要事求見相爺,還請您通融一下。”
管家看他站了一天,臉曬得通紅,卻沒半點不耐煩的樣子,心裡也有了幾分佩服,便接過刺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相爺說說,成不成可不一定。”
沒想到,李林甫聽說有個“八體書生”要見自己,還特意等了一天,倒來了興致。他剛當上宰相,心裡既有幾分得意,也藏著些忐忑——畢竟朝中非議不少,他也想聽聽不同人的聲音,便對管家說:“讓他到後院的賓館古代招待賓客的院落)來,等夜深了,我在月下見他。”
月亮升起來時,管子文跟著管家走進相府後院。院子裡種著幾棵桂樹,月光灑在地上,像鋪了層白霜,石桌上還擺著一壺剛溫好的酒。李林甫穿著便服,站在桂樹下,見管子文進來,便拱手道:“先生久等了,快請坐。”
管子文也不客套,在石凳上坐下,開門見山:“相爺,在下不是來求官,也不是來送禮的。我讀了一輩子史書,見多了古往今來的興亡事——有的君主因為聽了一句忠言,就能讓國家興盛;有的君主因為聽不進一句勸,就落得國破家亡的下場。如今相爺剛掌權,正是國家用人之際,我想跟您說句心裡話。”
李林甫端起酒杯,給管子文倒了一杯,語氣帶著幾分謙虛:“先生過譽了。我能當上宰相,不過是陛下抬愛,其實我自己也怕能力不夠,擔不起這重任,反而招來災禍。先生今天肯來,就是我的福氣,有什麼話您儘管說,哪怕是批評我的話,我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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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文端起酒杯,卻沒喝,隻是看著杯中的月影,緩緩說道:“相爺這話我信。可我得先跟您說句實話——古人不輕易開口提建議,不是怕得罪人,是知道‘說容易,聽難’啊。您現在說願意聽,可真到有人跟您提反對意見,跟您說您做得不對的時候,您還能靜下心來聽嗎?”
他頓了頓,接著說:“就說漢初的劉邦吧,他本來是個亭長,沒多少文化,可他能聽張良的、蕭何的,甚至能聽韓信的——韓信一開始還投奔過項羽,項羽不聽他的,劉邦卻聽了,最後才得了天下。再看商紂王,他多有本事啊,可他聽不進比乾的勸,反而把比乾殺了,最後周武王打來,他隻能在鹿台自焚。這就是‘聽’與‘不聽’的區彆。”
李林甫撚著胡須,沒說話,眼神裡多了幾分凝重。管子文又說:“相爺現在身居高位,身邊肯定有很多人跟您說好聽的,說您做得好,說您有本事。可這些話聽多了,容易讓人飄,容易讓人看不見自己的錯。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您——彆被那些奉承話迷了眼,多聽聽不一樣的聲音,哪怕是布衣百姓的話,隻要說得有道理,您也得聽。”
“您彆覺得百姓的話沒分量,”管子文往前湊了湊,聲音更懇切了,“當年漢文帝的時候,有個叫賈誼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多歲,給文帝寫了篇《治安策》,裡麵說‘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提醒文帝要注意諸侯的問題。文帝聽了,雖然沒立刻采納,卻一直記在心裡,後來到了景帝、武帝,才慢慢解決了諸侯之亂。賈誼當時也不是大官,可他的話卻救了漢朝的江山。”
李林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的暖意沒驅散他心裡的觸動:“先生說得對。我剛當宰相,確實怕自己聽不進忠言。隻是……這官場複雜,有時候想聽真話,也難啊。”
“難歸難,可總得試試。”管子文放下酒杯,眼神亮得像月光,“相爺,您記住一句話——‘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您每天聽的話裡,可能就藏著能讓國家興盛的話,也可能藏著能讓國家衰敗的話。關鍵看您怎麼選,怎麼聽。您要是能把‘聽真話’當成大事,哪怕隻是每天抽半個時辰,聽聽下麵人的心裡話,那就是天下百姓的福氣了。”
兩人又聊了半個時辰,從史書裡的賢臣,聊到當下的民生,管子文沒說一句虛話,句句都落在“務實”“聽言”上。月亮升到中天時,管子文起身告辭:“相爺,該說的我都說了,希望您能記在心裡。我這就走了,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
李林甫送他到院門口,從袖袋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管子文:“先生遠道而來,又等了我一天,這點銀子您拿著,路上買點吃的。”
管子文擺了擺手,笑著搖頭:“相爺要是真聽進去我的話,比給我萬兩銀子都強。我一個讀書人,有口飯吃就夠了,銀子就不用了。”說完,他攥著那張已經有些皺的刺,轉身走進月光裡,背影瘦瘦的,卻挺得筆直。
後來,有人說李林甫一開始確實聽了管子文的話,還特意在相府設了個“言箱”,讓官員們提意見;可時間一長,他漸漸被權力迷了眼,聽不進真話了,最後成了後人嘴裡的“奸相”。但不管李林甫後來怎麼樣,管子文的故事卻在長安的讀書人裡傳了開來——一個布衣,敢去見宰相,敢說真話,不為名不為利,隻為了提醒當權者“好好聽言”。
其實,管子文的可貴,從來不是他讀了多少書,懂多少曆史,而是他明知自己人微言輕,卻依然願意站出來,說那句可能沒人願意聽的話。而他想告訴李林甫的道理,直到今天也不過時:無論是身居高位的人,還是平凡生活裡的我們,都得學會“傾聽”——聽真話,聽逆耳的話,聽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的話。因為很多時候,改變局麵的,可能就是那一句被認真傾聽的“真心話”;而讓人走得遠的,永遠是那顆願意接納不同聲音的“平常心”。
就像月光下的那壺酒,若隻想著自己喝得痛快,就嘗不出酒裡的醇;若願意分給彆人,願意聽聽彆人對酒的評價,才能真正懂酒的好。人生也是如此,懂得傾聽,才能看見更廣闊的世界,才能守住最珍貴的初心。
7、袁嘉祚
唐朝景龍年間,有個叫袁嘉祚的官員,性子像塊剛淬過的鐵——正直、硬朗,認死理。他早年做寧王傅時,就敢當著寧王的麵說真話,哪怕寧王生氣,他也照樣把該說的話倒出來;後來調任鹽州刺史,更是把“清白”二字刻在骨子裡,鹽州的百姓都說,袁大人任上,連鹽倉的老鼠都沒沾過半點便宜。
就因為這份“不阿”,袁嘉祚的名聲傳到了朝廷,卻也得罪了不少人。當時岑羲、蕭至忠兩位宰相掌權,看袁嘉祚不順眼,便把他調去當開州刺史。開州偏遠,比鹽州苦多了,袁嘉祚心裡憋屈,忍不住跟身邊人念叨:“我在鹽州清廉辦事,沒貪半分好處,怎麼反倒被調去窮地方?這不是屈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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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很快傳到岑羲、蕭至忠耳朵裡。二相本就看他彆扭,一聽這話更是火冒三丈,讓人把袁嘉祚叫到相府,劈頭蓋臉就罵:“你這愚夫!給你官做就不錯了,還敢抱怨?趕緊滾去開州!”
袁嘉祚碰了一鼻子灰,心裡又氣又悶,騎著馬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路過義井時,他勒住馬,想讓馬喝點水歇歇。義井邊圍了幾個挑水的百姓,還有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背對著井口坐著,正用井水洗著手。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那漢子洗手時,總把水濺得老高,好幾次都濺到了袁嘉祚的馬身上。馬被驚得揚了揚前蹄,差點把袁嘉祚掀下來。他本就一肚子火,這下更是忍不住了,指著那漢子罵:“你這臭卒伍!沒長眼睛嗎?老驚我的馬!”
那漢子慢慢轉過身,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能看透人心,慢悠悠道:“你自己眼看就要被派去蟕蠛國,連死在哪兒都不知道,還有心思跟我生氣?”
袁嘉祚愣了——蟕蠛國?他連這國家的名字都沒聽過,聽著就像個遠在天邊的蠻荒之地。他想問那漢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剛開口,那漢子已經挑起身邊的水桶,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袁嘉祚站在井邊,心裡打鼓。
第二天一早,袁嘉祚剛到官署,就有人來傳二相的話,讓他立刻去相府。他心裡咯噔一下,想起昨天那漢子的話,腳步都有些沉。
一進相府,岑羲、蕭至忠臉上竟沒了昨天的怒氣,反而堆著笑迎上來:“袁大人,我們知道你素來有才乾、名聲高,所以有個重要的差事想交給你。”
袁嘉祚心裡更慌了,沒敢接話。
蕭至忠接著說:“朝廷要派個使者去蟕蠛國報聘回訪),我們商量著,沒人比你更合適。現在就封你為衛尉少卿,即日啟程,怎麼樣?”
“蟕蠛國?”袁嘉祚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下官從沒聽過這國家,而且下官沒去過外邦,怕辦不好差事,還請二位宰相另選賢能!”
“這可由不得你。”岑羲收起笑容,語氣冷了下來,“文書已經擬好了,陛下也準了,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袁嘉祚看著二相不容置喙的樣子,心裡全涼了——他總算明白,昨天那漢子的話不是胡說,二相是故意的!他們嫌自己礙事,又沒法明著治自己的罪,就想把自己打發到那不知名的蠻荒之地,讓自己再也回不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相府,騎在馬上,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想起自己一輩子正直辦事,沒虧過心,沒害過人,怎麼就落得這個下場?路過義井時,他又停下馬,望著井口的水波,心裡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昨天那個洗手的漢子又出現了,還是背著個水桶,站在不遠處看著他。袁嘉祚連忙下馬,走到漢子麵前,躬身行禮:“先生昨天的話,果然應驗了。不知先生能不能指點我,這蟕蠛國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此去還有沒有回來的可能?”
那漢子放下水桶,歎了口氣:“二相存心害你,這蟕蠛國遠在南海之外,路上要渡惡浪、穿瘴氣,十個人去,九個回不來。不過,你也不用太慌——你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自有貴人幫你。”
“貴人?”袁嘉祚愣了,“我在朝中沒什麼靠山,哪來的貴人?”
“貴人不在朝堂,在民間。”漢子指了指義井邊挑水的百姓,“你在鹽州當刺史時,幫百姓修過灌溉的水渠,救過鬨旱災時的饑民,那些百姓都記著你的好。你此去路上,會遇到一個從鹽州來的商人,他能幫你躲過一劫。”
說完,漢子又挑起水桶,慢慢走遠了,隻留下一句:“記住,做人正直,從來不是錯。就算一時受屈,也總有天開雲散的時候。”
袁嘉祚將信將疑,卻也沒彆的辦法,隻能收拾行裝,按二相的命令啟程。船隊剛駛出南海,就遇到了大風暴,船被吹得偏離了航線,還撞上了暗礁,眼看就要沉沒。就在眾人驚慌失措的時候,一艘商船趕了過來,船上的商人一看是袁嘉祚的船,立刻下令救人。
袁嘉祚被救上船後,那商人跪在他麵前,淚流滿麵:“袁大人,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鹽州的張老栓啊!當年旱災,是您開倉放糧,救了我全家的命!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您的恩情!”
原來這商人正是從鹽州來的張老栓,他常年在南海一帶經商,熟悉海路。得知袁嘉祚要去蟕蠛國,張老栓心裡著急,特意跟了過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沒想到真遇上了風暴。
張老栓對袁嘉祚說:“大人,那蟕蠛國就是個絕地,您不能去!我在這南海有熟人,能幫您偽造‘遇風暴身亡’的假象,等風頭過了,您再換個身份回來,或者去彆的地方安身!”
袁嘉祚又驚又喜,連忙答應。張老栓果然有辦法,找了具淹死的流民屍體,換上袁嘉祚的官服,扔在出事的海域,又讓人散布“衛尉少卿袁嘉祚渡海遇風暴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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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羲、蕭至忠聽說袁嘉祚死了,心裡暗暗得意,也就沒再追究。而袁嘉祚則跟著張老栓,去了江南水鄉,隱姓埋名,開了個小私塾,教當地的孩子讀書寫字。
江南的百姓都喜歡這個教書先生——他講課認真,對孩子有耐心,還常跟百姓說“做人要正直,做事要踏實”的道理。沒人知道他曾是朝廷的衛尉少卿,更沒人知道他曾被宰相陷害,隻知道他是個好先生。
後來,岑羲、蕭至忠因為謀反被處死,朝廷開始清查他們當年陷害的官員。有人想起了袁嘉祚,派人四處尋訪,才在江南找到了他。皇帝得知他的遭遇後,又驚又愧,下旨恢複他的官職,還想讓他回朝廷任職。
可袁嘉祚卻婉拒了:“陛下,臣現在在江南教書,看著孩子們長大,心裡很踏實。當年的事,臣已經忘了,也不想再回朝堂了。”
皇帝見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勉強,隻是賞了他很多財物,還下旨表彰他的正直。袁嘉祚把那些財物都捐給了當地的學堂,依舊每天穿著粗布長衫,教孩子們讀書。
有人問他:“您當年受了那麼大的委屈,現在不恨嗎?”
袁嘉祚笑著搖頭:“恨有什麼用?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沒因為受屈,就丟了‘正直’二字。你看,就算一時被人陷害,可隻要你沒做錯事,總有人記著你的好,總有天能還你清白。”
江南的風吹過學堂的窗戶,帶著墨香和孩子們的讀書聲。袁嘉祚坐在窗邊,看著陽光下認真讀書的孩子,心裡滿是平靜——他終於明白,當年義井邊那漢子的話是對的:做人正直,從來不是錯。一時的委屈,不過是人生路上的一陣風雨,風雨過後,自有晴天;而那些刻在骨子裡的善良與正直,才是能讓人走得遠、過得安的根本。
就像義井裡的水,清澈、乾淨,不管外麵的世界多亂,它始終保持著本心。人也一樣,隻要守住心裡的“清”,就算遇到再多的坎坷,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安穩與幸福。
8、鄭相如
唐玄宗開元年間,長安城裡有個叫鄭虔的官員,日子過得像首瀟灑的詩——他詩寫得好,畫也畫得妙,還特彆愛喝酒,喝到興頭上,能就著月光在牆上題詩作畫,連皇帝都誇他“曠達”。玄宗喜歡他的才華人品,想讓他進郎署當大官,又覺得他性子太散,不愛管瑣碎事,便特意設了個“廣文館”,讓他當博士,專門教那些有才華的讀書人。
這廣文館一設,鄭虔的名聲更響了。每天來拜訪他的人擠破了門,不是寫得一手好字的書生,就是能吟詩作對的才子,連一些王侯貴族,都願意來跟他喝兩杯,聽他聊詩畫。
有一天,一個穿得半舊長衫的中年人,拎著個布包,怯生生地站在廣文館門口。這人叫鄭相如,是滄州來的,要進京考進士。他早就聽說鄭虔的大名,又因為同姓“鄭”,便想借著“宗親”的名義,上門拜訪,說不定能討些指點。
鄭虔聽說有同姓的老鄉來,便讓人把他請了進來。一見麵,鄭虔見鄭相如頭發有些花白,衣服也洗得發皺,看著老氣橫秋的,心裡便沒太當回事,隻隨便跟他認了“叔侄”,聊了幾句家常,就把他打發走了。
過了幾天,鄭相如又來拜訪。這次鄭虔正好沒客人,便單獨陪他坐著。閒聊間,鄭虔隨口問了句:“賢侄這次來京考進士,平日裡都鑽研些什麼學問啊?”
沒想到鄭相如笑了笑,語氣不卑不亢:“叔叔您還不了解我,把我當普通人看待了。可這人啊,往往是不能隻看表麵的。既然您問了,我就實話說——我要是生在孔子那個年代,在孔門弟子裡,能排進‘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就算跟子遊、子夏比,也能在他們之上;而叔叔您要是在孔門,恐怕還進不了‘四科’呢。不過我生不逢時,現在隻能考個進士,混個尋常官職,平日裡也隻能藏起鋒芒,不顯眼罷了。”
這話一出口,鄭虔嚇了一跳——他這輩子見多了自誇的人,可從沒見過這麼敢說的!他連忙坐直身子,語氣也鄭重起來:“賢侄這話可不能隨便說,你得跟我好好說說,為什麼這麼講?”
鄭相如喝了口茶,緩緩開口:“孔子說過,‘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意思是就算周朝之後,過一百代,天下的事也能預見。我也能預見這些事。就說咱們現在吧,國家到開元三十年,肯定要改年號;再過十五年,天下會有大難,到時候……”
他頓了頓,眼神裡多了幾分凝重:“到時候,長安城裡會亂起來,百姓要遭罪,連皇帝的安穩都保不住。叔叔您現在名聲大,又受皇帝喜歡,可真到了那時候,得早做打算,彆卷進風波裡。”
鄭虔聽得心裡發沉——他知道鄭相如不是胡說,因為鄭相如接下來又說了幾件事:比如哪個地方會鬨旱災,哪個官員會被貶職,說得有鼻子有眼。沒過多久,那些事竟真的一一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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