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堂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遠遠甩在身後。
林默走在總部空曠的回廊裡,腳步聲清晰而穩定,敲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也敲打在每一個或明或暗窺視者的心上。他身後,阿彪與狂刀如同被血與火重新淬煉過的兩柄凶刃,煞氣幾乎凝成實質,所過之處,空氣都變得稀薄而緊繃。更後麵,是沉默如鐵流般的黑衣精銳。
這條通往總部最大議事廳——“聚義廳”的路,他走過很多次。以前是作為一把需要被握住的刀,或是一個需要被審視的潛在威脅。每一次,周圍或探究或輕蔑或警惕的目光都如芒在背。
今天,不同了。
沿途遇到的每一個成員,無論是在巡邏、站崗,還是匆匆行走,都在看到他身影的瞬間驟然僵住,隨即以最快的速度垂首、躬身,緊緊貼向牆壁,最大限度地讓出通道,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引起絲毫注意。他們的眼神裡,再也看不到之前的複雜情緒,隻剩下一種近乎本能的、純粹的恐懼,以及在這恐懼深處滋生出的、扭曲的敬畏。
權力更迭的消息,總是比鮮血流淌的速度更快。刑堂的血腥味尚未散儘,長老們的結局已然通過無數隱秘的渠道,精準地投遞到總部的每一個角落。
舊的秩序被暴力碾碎,新的王踏著殘骸與灰燼,正走向他的寶座。
聚義廳那扇比靜思堂更加宏偉、鐫刻著繁複龍虎爭鬥圖案的青銅大門早已洞開。裡麵黑壓壓地站滿了人,幾乎囊括了暗影會剩餘的所有頭目、骨乾,以及一些在清洗中幸存下來、急於表忠心的中層。與之前刑堂外那群惶惑不安的人不同,此刻聚集在這裡的,更多是嗅到機會、急於在新秩序下搶占位置的鬣狗,以及被雷霆手段嚇破了膽、隻想儘快找到新依靠的羔羊。
當林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原本還有些嗡嗡低語的巨大廳堂,瞬間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驚懼、討好、試探、狂熱、麻木……無數複雜的情緒在空氣中碰撞、交織,卻無一例外,都被那一道冰冷的身影所鎮壓。
林默沒有停頓,徑直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人群像被無形的摩西杖分開的紅海,在他經過後又迅速合攏。
他的目標明確——大廳最深處,那座高出地麵五級台階、由整塊黑曜石打磨而成、椅背高聳雕成猙獰龍首的寬大座椅。
暗影會會長之位。
那把椅子曾經屬於很多人,威嚴的、暴虐的、昏聵的。現在,它空著,在慘白的射燈下泛著冰冷堅硬的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能徹底馴服它的主人。
林默踏上台階,步伐沉穩,沒有絲毫猶豫。他轉身,麵向下方黑壓壓的人群,袍角如果他穿著袍子的話)或許會帶起一絲微弱的氣流。
他沒有立刻坐下。
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低下頭顱。
足足沉默了十秒。這十秒,沉默的重量幾乎要壓垮一些人的神經。
“抬起頭。”
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巨大的空間,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下意識地遵命抬頭,看向高台之上。
“看著我。”林默的聲音平穩無波,“看清楚。從今天起,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我,林默。”
他頓了頓,讓這句話的力量徹底滲透下去。
“舊的規矩,連同製定它、維護它的那些人,都已經成了過去。”他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情緒,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暗影會,迎來了新的時代。而這個時代的規則,由我來定。”
他終於向後,穩穩地坐進了那張黑曜石王座。
椅背那猙獰的龍首,仿佛在他落座的瞬間被注入了靈魂,與他冰冷的目光融為一體,俯視著眾生。
“我的規矩,之前說過,現在,再說最後一次。”
“忠誠,換來生存,甚至榮耀。”
“能力,換來權力,還有財富。”
“背叛……”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下方不少人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換來比死亡更漫長的痛苦,以及,株連。”
“株連”二字,像冰錐刺入所有人的脊椎。這意味著,一人犯錯,其親信、下屬,甚至隻是走得近的人,都可能被連根拔起。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恐懼統治。
“有誰,不明白?”他最後問道。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吞咽口水的聲音都顯得異常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