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工廠的鐵皮屋頂缺了半邊，月光從豁口漏進來，在水泥地上割出道慘白的疤。葉宸背靠著生鏽的機床，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撞在鐵壁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林薇縮在他身側，白裙子的下擺沾著機油，發梢還滴著剛才逃跑時濺到的雨水——他們剛甩開歸一會的三波追兵，此刻正被困在這座廢棄的機械廠裡。
“他來了。”林薇突然輕聲說。
葉宸的瞳孔驟縮。他聞到了——鐵鏽味裡混著股焦糊的甜腥，像昨晚老戲台下的血味，卻更濃烈，更刺鼻。
車間深處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像是某種巨大齒輪在轉動。葉宸屏住呼吸，看見陰影裡走出個穿黑鬥篷的身影。鬥篷下擺掃過滿地的螺絲和零件，發出細碎的碰撞聲，直到那人走到月光下——
是個穿青銅甲的男人。甲片泛著幽綠的光，關節處纏著浸血的麻繩，頭盔上的三目火焰紋在月光下泛著紅芒。他的左手握著柄彎刀，刀身由黑曜石打磨而成，表麵流轉著暗金色的紋路，像極了混沌鎮妖塔尖的虛影。
“執塔人。”男人的聲音像兩塊石頭互相碾磨，“你以為躲在這裡就能逃？”他抬起彎刀，刀尖指向葉宸，“把塔尖碎片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葉宸的手腕在發抖。他能感覺到混沌源核在體內翻湧，像團被攪亂的岩漿，燙得他掌心發疼。剛才逃跑時，他用混沌能量震碎了追兵的棍棒，可那股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隻剩滿身的疲憊和灼痛。
“塔尖碎片？”他強作鎮定，“那東西根本不在我這兒。”
青銅甲男人嗤笑一聲。他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團黑霧，黑霧裡浮現出半透明的塔尖虛影——和葉宸昨晚掰斷的那截一模一樣。“騙誰呢？”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虛寂之主的氣息，就藏在你血脈裡。”
林薇突然拽了拽葉宸的袖子。她的指尖冰涼，卻帶著股奇異的安撫力量：“他的目標是我。”她指了指自己頸後的淡金色印記，“淨靈體和塔尖碎片的共鳴……他以為碎片在我體內。”
葉宸這才注意到，青銅甲男人的目光始終鎖在林薇後頸。黑霧裡的塔尖虛影開始扭曲，像條貪婪的蛇，往林薇的方向探去。
“交出她。”青銅甲男人的彎刀指向林薇，“或者看著我把她的淨靈體撕成碎片。”
林薇的身體晃了晃。葉宸扶住她，觸到她後背的冷汗——淨靈體被鎖定，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想起淩霜說過的話：“淨靈體是容器的鑰匙，一旦被強行抽取，會爆體而亡。”
“你敢動她試試。”葉宸的聲音發顫，卻帶著股狠勁。他站到林薇身前，張開雙臂，像道脆弱的屏障。
青銅甲男人眯起眼。他的彎刀突然燃起黑焰，火焰裡浮現出無數扭曲的符文，和碼頭祭壇上的如出一轍。“不知死活的螻蟻。”他揮刀，黑焰裹著刀風劈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非人之力’。”
葉宸想躲，可雙腿像灌了鉛。他能看見黑焰的軌跡，能聽見空氣被撕裂的聲響，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混沌源核在體內瘋狂跳動，他的視野開始模糊——這一次，他沒看見血色荒原，而是回到了昨晚的混沌鎮妖塔虛影前。塔尖斷裂的刹那，他聽見有個聲音在耳邊說：“執塔人，用你的血，喚醒它。”
“砰！”
黑焰擦著他的肩膀飛過，燒穿了身後的鐵皮櫃。葉宸被氣浪掀翻，重重摔在地上。林薇的驚呼聲在他耳邊炸響，他抬頭，看見青銅甲男人已經逼近，彎刀上的黑焰滴落在地，水泥瞬間熔成焦黑的漿。
“結束了。”青銅甲男人舉起彎刀，黑焰凝聚成尖錐，直刺葉宸的胸口。
葉宸閉緊眼睛。他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逼近，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可就在黑錐刺中他前一秒，他手腕的青紫色紋路突然亮了起來——不是灼痛，而是某種溫暖的刺痛，像是有團火從血脈裡燒起來。
“嗡——”
混沌源核在體內共鳴。葉宸的指尖滲出黑霧，黑霧凝成塔形虛影，比昨晚更清晰，更凝實。虛影擋在他胸前，與黑錐相撞的刹那，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黑錐被塔影擊碎，火星四濺。青銅甲男人踉蹌著後退，彎刀上的黑焰熄滅了大半。他盯著葉宸，麵具下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驚恐：“這……這是混沌本源！”
葉宸撐著地麵站起來。他能感覺到混沌源核的力量在血管裡奔湧，像條蘇醒的巨龍。剛才的塔影不是他的幻覺——他真的能操控混沌能量了。
“你……你怎麼會……”青銅甲男人聲音發顫。
“我怎麼會的？”葉宸一步步逼近，塔影在掌心旋轉，“是你們的塔尖碎片，是你們的邪術，逼我覺醒的。”他的聲音裡帶著股陌生的冷硬，“現在，輪到我討債了。”
他揮動手臂，塔影如利箭般射出，穿透了青銅甲男人的左肩。男人發出慘叫，彎刀掉在地上。葉宸趁機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生鏽的機床上：“說！歸一會的老巢在哪？你們要塔尖碎片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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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甲男人咳著血，麵具下的眼睛死死盯著葉宸：“你以為……殺了我就完了？虛寂之主……已經醒了……它在等你……”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打斷了他的話。淩霜從車間另一側的陰影裡走出來，戰術服上沾著血跡，銀色的槍口還冒著藍煙。她的身後跟著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用槍指著青銅甲男人。
“龍城司辦案，不許動。”淩霜的聲音冷得像冰，“葉宸，彆信他的鬼話。”
青銅甲男人突然笑了。他吐掉嘴裡的血，盯著淩霜胸前的冰花徽章：“龍城司……你們以為能護得住他？”他的手指摳進機床的縫隙，竟生生扯下一塊鋼鐵，“虛寂之主的力量……不是你們能抗衡的……”
“帶走。”淩霜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兩個黑西裝男人上前，架起奄奄一息的青銅甲男人。他掙紮著回頭，看向葉宸的眼神裡帶著怨毒：“執塔人……你會後悔的……”
車間外傳來警笛聲。葉宸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還在發燙的手掌。塔影已經消散，可混沌源核的力量還在體內奔湧，像團燒不儘的火。
林薇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你剛才……好厲害。”她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那裡的青紫色紋路淡了許多，卻多道金色的細線，像極了她眼中的淺金。
葉宸搖頭。他想起青銅甲男人的話，想起虛寂之主“已經醒了”的警告，想起淩霜說“這不是全部”的眼神。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塔影的虛影還在眼前若隱若現——這一次，他終於看清了塔尖的紋路：那是和林薇頸後印記一模一樣的三目火焰紋。
“林薇，”他輕聲問，“你的印記……和塔尖有關？”
少女點頭，發梢的機油滴在塔影虛影上，泛起細碎的金光：“祭壇的符文裡……有這個圖案。塔尖碎片在說……它是我的‘鑰匙’，也是你的‘枷鎖’。”
車間外的天已經蒙蒙亮。葉宸望著遠處的天空，突然明白：從他覺醒混沌源核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個隻會晚歸煮麵的普通少年了。
而這場關於混沌、塔尖與命運的遊戲，才剛剛進入最危險的部分。
第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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