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倉庫的鐵皮屋頂漏著雨，水珠順著鏽蝕的鋼梁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葉宸蜷縮在角落的木箱後，喉結動了動——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著外麵的雨聲，像麵被敲爛的鼓。
林薇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叩了叩。少女的掌心還沾著祭壇的黑灰，卻暖得驚人：“他們往東邊去了。”她壓低聲音，發梢的水珠滴在葉宸手腕上，燙得他一哆嗦——那是淨靈體的溫度，和昨晚祭壇上的黑焰截然不同。
半小時前，他們在廢棄碼頭被歸一會的嘍囉追上。葉宸用混沌源核的力量震碎了半麵牆，抱著林薇撞進這條逼仄的巷子。此刻巷子裡彌漫著黴味和鐵鏽味，遠處傳來手電筒的光束，像把把利劍劈開雨幕。
“三個人。”林薇突然收緊手指，“兩個嘍囉，一個……”她的瞳孔微微收縮，“大祭司。”
葉宸的後頸泛起雞皮疙瘩。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混著雨水打在鐵皮上的聲響，連心跳都慢了半拍。混沌源核在體內躁動，像團燒紅的炭，燙得他掌心發疼。他想起剛才逃跑時，自己為了擋住追兵的棍棒，下意識揮出的那拳——黑紅色的霧氣從指縫湧出，直接擊碎了兩根肋骨。
“他怎麼找到我們的？”葉宸低聲問。
林薇搖頭，發頂的白發在雨裡泛著銀：“祭壇的結界……可能和塔尖碎片有關。”她摸向頸後，那裡的傷口已經愈合，隻留道淡金色的印記，“剛才逃跑時，碎片在發燙，像是在……指引他們。”
巷口的腳步聲突然停了。葉宸屏住呼吸，看見三道黑影從雨幕裡走出來。為首的大祭司穿著被血浸透的黑袍，青銅麵具下的眼睛泛著幽綠的光，左手拎著半截染血的青銅匕首，右手掐著串骷髏項鏈——每顆骷髏的眼眶裡都嵌著碎寶石，和碼頭祭壇的符文一個顏色。
“執塔人，你以為能逃？”大祭司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從你碰碎塔尖的那一刻起，虛寂之主就標記了你的氣味。”他抬起手，骷髏項鏈突然發出刺目的紅光，“給我找！”
六個嘍囉立刻散開，手電筒的光束在巷子裡來回掃射。葉宸感覺後背抵上了冰冷的磚牆，退無可退。林薇的手指攥緊他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裡：“彆慌，淨靈體能屏蔽氣息……”
“閉嘴！”大祭司突然抬頭，麵具下的眼睛鎖定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我能聞到塔尖的味道，還有……淨靈體的甜腥。”他揚起手，骷髏項鏈上的紅光暴漲，一道黑焰從火焰中竄出，直奔木箱而來。
葉宸本能地撲過去，將林薇護在懷裡。黑焰擦著他的後背飛過，燒穿了木箱，木屑混著雨水濺在他臉上。他抬頭，看見大祭司的嘴角咧開，露出染血的牙齒：“小雜種，你以為混沌源核是護身符？”他抬起匕首，刀尖泛著幽藍的光，“我能讓你把它……吐出來。”
林薇突然動了。她推開葉宸，白裙子在雨裡綻開，雙手按在地上。淺金色的光芒從她掌心湧出，在地麵凝結成一麵半透明的屏障。黑焰撞在屏障上，發出“滋啦”的聲響，像熱油碰上冷水。
“淨靈體的屏障？”大祭司眯起眼，“有點本事。”他抬起手，骷髏項鏈上的紅光更盛，“但你擋不住虛寂之力。”
第二道黑焰從項鏈中竄出，比剛才更粗，更燙。屏障開始出現裂痕，林薇的額頭滲出冷汗，身體微微發抖。葉宸能感覺到她的顫抖透過後背傳來，喉結動了動：“林薇，你——”
“彆說話。”林薇抬頭看他，眼睛裡全是倔強，“我沒事。”
葉宸的指尖掐進掌心。混沌源核的灼痛感突然加劇，他的視野開始模糊——這一次，他沒看見血色荒原，而是回到了昨晚的老戲台。青銅麵具男站在供桌前，藍焰燭火映得他的麵具泛著幽光：“執塔人，你以為覺醒就能掌控力量？”男人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塔尖在哭，它在等你……把它還回來。”
“住口！”葉宸怒吼。他的手掌按在牆上，青紫色的紋路順著磚縫蔓延，整麵牆突然發出“哢嚓”的聲響。大祭司的瞳孔驟縮，骷髏項鏈的紅光劇烈搖晃：“你在操控混沌能量？！”
葉宸沒回答。他的指尖滲出黑霧，黑霧凝成塔形虛影——和昨晚掰斷的塔尖一模一樣。虛影刺向大祭司的刹那，巷子裡的雨突然停了。
“夠了。”
清冷的女聲從巷口傳來。淩霜站在雨幕裡，戰術服的肩章滴著水，銀色的槍口泛著淡藍色的光。她的目光掃過大祭司，又落在葉宸身上：“龍城司辦案，所有人不許動。”
大祭司的動作頓住。他盯著淩霜胸前的冰花徽章，麵具下的眼睛閃過一絲忌憚：“龍城司……你們居然敢插手歸一會的事？”
“不是插手。”淩霜一步步走近，槍口始終對準他的眉心，“是清理門戶。”她瞥了眼林薇，“尤其是……保護無辜者。”
大祭司突然笑了。他舉起骷髏項鏈，紅光暴漲成一片血霧：“無辜？你們以為塔尖碎片是用來做什麼的？”他指向林薇，“這丫頭的淨靈體，是打開虛寂之門的鑰匙！等虛寂之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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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淩霜開槍了。子彈精準穿透大祭司的左肩，打斷了他的右臂。黑袍人慘叫著後退，骷髏項鏈掉在地上，紅光瞬間熄滅。
“走！”淩霜大喊，“支援馬上到！”
葉宸拽起林薇就跑。他能聽見身後傳來大祭司的嘶吼：“執塔人，你會後悔的！虛寂之主已經醒了，它要的不是碎片……是你的靈魂！”
雨又下大了。兩人衝進巷口的便利店，老板驚恐地看著他們渾身濕透的模樣，卻識趣地沒多問。葉宸靠在貨架上，大口喘氣，手腕的紋路還在發燙。林薇縮在角落，抱著膝蓋，發梢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暈開小片水痕。
“剛才……”她輕聲說，“你的塔影，和祭壇上的那座好像。”
葉宸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掌。掌心的青紫色紋路淡了許多，卻多出道金色的細線，像極了林薇眼中的淺金。他想起大祭司的話，想起虛寂之主標記的氣味，想起淩霜說“保護無辜者”時眼裡的堅定。
“林薇，”他輕聲問，“你為什麼幫我？”
少女抬頭，眼睛裡全是雨水：“因為……你救了我兩次。”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顆石子投入葉宸的心湖，“而且……”她摸向頸後的印記，“塔尖碎片在說，你是好人。”
便利店的門突然被推開。淩霜走進來，戰術服上沾著血跡：“大祭司跑了，但他留了東西。”她掏出塊碎玉，玉上刻著行小字：“塔尖歸位，執塔人醒。”
葉宸接過碎玉，突然想起昨晚黑袍人說的話：“虛寂之主已經醒了，它餓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葉宸望著林薇發梢的水珠，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金線，突然明白：從他踏入那個老戲台的瞬間，他就不再是那個隻會晚歸煮麵的普通少年了。
而這場關於混沌、塔尖與命運的遊戲，才剛剛掀開帷幕。
第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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