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司地下基地的生活,對林薇而言,是一段被無形壁壘隔絕的時光。她居住在安保等級最高的生活區,環境舒適,供應無憂,甚至比大學宿舍還要安全。淩霜為她安排了心理疏導課程,技術部的研究員們也彬彬有禮地請她配合進行了一些關於銀鐲能量場的非侵入性檢測。一切看似平靜,卻像溫吞水般令人窒息。
她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等待中度過。等待葉宸從一次次危險的訓練或任務中歸來,等待他拖著疲憊不堪甚至帶著傷痕的身體出現在她麵前,強撐著笑容對她說“沒事”。她能看到葉宸眼中的血絲,能感受到他體內那股力量日益增長卻也更加躁動不安的壓迫感,更能察覺到他為了不讓她擔心而刻意掩飾的沉重。
那種無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她討厭這種隻能被動等待、隻能被保護的感覺。童年的陰影——那個被妖魔襲擊的、充斥著黑暗與恐懼的夜晚——仿佛再次降臨。她不想再經曆一次那種眼睜睜看著重要之人陷入危險,自己卻隻能瑟瑟發抖的絕望。
轉折點發生在一個午後。她像往常一樣,在得到允許後,去醫療區的觀察窗外看望剛剛結束又一輪高強度訓練的葉宸。他還沒有蘇醒,安靜地躺在隔離艙內,後頸的源核印記在監測儀器下散發著不穩定的光暈,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似乎在夢中也不得安寧。淩霜和蘇曉站在一旁,低聲交換著意見,內容涉及“能量閾值”、“反噬風險”以及即將到來的“鴉巢委托”。
那些冰冷的術語和顯而易見的風險,像一根根針刺在林薇心上。她緊緊握著手腕上的銀鐲,那源自祖父遺物的冰涼觸感,此刻卻仿佛帶著一絲微弱的、鼓勵般的暖意。她想起技術部一位老研究員無意中說過的話:“林小姐,你的能量場很特殊,並非沒有潛力,隻是……缺乏引導。”
那一刻,一個醞釀已久的念頭,如同破土的幼芽,變得無比清晰和堅定。
她沒有打擾淩霜和蘇曉,默默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臨時房間,她打開個人終端,調出了龍城司內部麵向“有潛力關聯人員”開放的、非核心的外圍培訓體係介紹。這些課程包括基礎體能訓練、異常能量辨識、緊急自救技巧、以及一些淺顯的異能理論概述。權限不高,但對於完全的外行而言,是一扇窺探這個隱秘世界的基礎窗口。
她沒有過多猶豫,指尖在虛擬屏幕上快速而穩定地操作,填寫了一份加入外圍培訓體係的申請。在申請理由一欄,她沉思片刻,認真地寫下:“我不想永遠站在他身後,隻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背影。我希望有一天,能與他並肩,而非累贅。”
提交申請後,她深吸一口氣,主動聯係了淩霜,請求麵談。
還是在淩霜那間風格冷硬、充滿金屬與數據流光的辦公室裡。林薇站在辦公桌前,身姿挺拔,雖然放在身前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絞在一起,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清澈和堅定,褪去了往日常見的怯懦。
“淩指揮官,我提交了加入外圍培訓的申請。”她開門見山,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淩霜從全息地圖上抬起頭,冷冽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調出了林薇剛剛提交的申請,快速瀏覽了一遍。
“理由很充分。”淩霜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你要清楚,一旦踏入這個體係,哪怕隻是外圍,就意味著你正式認可並自願承擔與之相關的風險。培訓不是過家家,會有體能消耗,會有精神壓力,甚至可能在模擬訓練中受傷。而且,你的‘共鳴體’身份特殊,參與培訓可能會讓你的能量特征更明顯,增加被某些勢力盯上的概率。”
“我知道。”林薇迎著她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這些我都考慮過了。比起未知的恐懼,我更害怕現在的無能為力。葉宸他在不斷變強,麵對的危險也越來越大。我不能……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她的聲音微微哽咽,但很快穩住,“祖父留給我的銀鐲,或許不僅僅是用來穩定源核的。我想了解它,了解我自己。也許……我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式,去戰鬥,去守護。”
淩霜沉默地看著她,辦公室內隻剩下儀器低沉的運行聲。她看到了林薇眼中燃燒的火焰,那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渴望,渴望打破桎梏,渴望掌握自身命運。這種眼神,她在很多人身上見過,包括曾經的自己,也包括正在訓練場拚命的葉宸。
“培訓會很苦。”淩霜再次強調,語氣稍稍緩和。
“我不怕苦。”林薇立刻回答,眼神灼灼。
淩霜站起身,走到林薇麵前,她的身高比林薇略高,帶著一種指揮官特有的壓迫感。“你的申請,我批準了。我會讓培訓部為你製定一份適合你體質的初期計劃。但是,林薇,”她頓了頓,目光銳利,“記住你今天的選擇。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無論多難,都要走下去。龍城司可以提供資源,但無法代替你成長。而且,你必須承諾,在任何情況下,優先保證自身安全,你的‘淨化’潛力,可能是未來關鍵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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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謝謝您,淩指揮官!”林薇眼中爆發出驚喜和感激的光芒,連忙躬身道謝。
“去吧。”淩霜擺了擺手,“具體安排會通知你。從明天開始,你的‘安全假期’結束了。”
林薇用力點頭,轉身離開辦公室的腳步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和堅定。
當她回到生活區時,恰好遇到剛剛蘇醒、正被蘇曉攙扶著走出來的葉宸。葉宸看到林薇,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薇薇,我沒事,就是有點脫力……”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敏銳地察覺到,林薇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同。她的眼圈還有些微紅,但眼神卻格外明亮,身上那股柔弱的、需要被保護的氣息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初生的、蓬勃的朝氣。
“怎麼了?”葉宸疑惑地問。
林薇走到他麵前,輕輕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因為力量透支而殘留的微顫,然後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清晰而平靜:
“葉宸,我申請加入了龍城司的外圍培訓。”
葉宸愣住了,一旁的蘇曉也挑了挑眉。
“我不想再隻是看著你一個人往前衝了。”林薇繼續說道,語氣溫柔卻蘊含著力量,“我也想要變強,哪怕隻是一點點。至少,在下次危險來臨的時候,我不再是那個隻能讓你分心保護的人。我想……和你一起麵對。”
葉宸看著林薇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堅定光芒,心中百感交集。有擔憂,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溫暖。他反手握緊了林薇的手,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個輕輕的點頭和一句:
“好。我們一起。”
蘇曉看著這一幕,難得沒有出言嘲諷,隻是抱著刀,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林薇的抉擇,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顆石子,漣漪蕩開。她不再滿足於被安置在安全的港灣,而是主動揚起了屬於自己的、雖然微小卻意義非凡的帆,決心駛向那片充滿了混沌與危險的未知海域。這對她和葉宸而言,都意味著一段全新關係的開始,以及未來道路上,更多並肩作戰的可能。
第18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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