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體小徑起點不遠處的空地上，那幾座歪斜的黑石祭壇，與其說是建築，不如說是某種巨大生物腐爛後遺留的骨骸，帶著一種褻瀆生命的、原始而猙獰的意味。它們粗糙的表麵布滿了人工鑿刻的、扭曲的紋路，那些紋路並非裝飾，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滅著暗紅色的光芒，與遠處鎮妖塔塔身散發的光暈同步搏動，如同共用一個肮臟的心臟。
數十名身披黑袍的歸一會信徒匍匐在祭壇周圍，他們狂熱而含糊的祈禱聲彙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低語潮汐，與這片虛寂領域的嗡鳴交織在一起，衝擊著在場每一個清醒者的理智。濃鬱的混沌濁流從四麵八方，甚至從下方那無底的深淵中被抽取出來，如同受到無形力場的牽引，彙聚到祭壇上空，形成一個緩慢旋轉、不斷吸收著光與希望的黑暗能量旋渦。
而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祭壇之間的景象。
那裡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囚禁著“祭品”。
一些是被蠱惑的普通信徒，他們眼神空洞，麵容扭曲，仿佛沉浸在某種極樂與極致痛苦的矛盾幻境中，跪伏在地，雙手高舉，自身的生命精氣正化作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蒼白氣流，被強行抽離，彙入上方的黑暗旋渦。他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如同被曬乾的橘皮。
另一些，則明顯是擁有異能的覺醒者或是略有修為的古武傳承者。他們被更為粗暴地束縛著，特製的、閃爍著汙穢符文的黑色鎖鏈纏繞著他們的手腳脖頸，鎖鏈的另一端深深嵌入祭壇的黑石之中。他們掙紮著，怒吼著，或是試圖調動體內殘存的力量抵抗，但他們的能量甫一離體，便被那無處不在的濁流汙染、同化，反而加劇了被抽取的速度。他們身上閃耀著各色微弱的光芒——淡青的氣勁、乳白的靈光、赤紅的異能火焰——但這些光芒如同投入墨池的火星，迅速黯淡、熄滅，隻留下絕望的悲鳴。其中一人，葉宸甚至有些眼熟，似乎是曾在龍城司外圍檔案中見過的、一個記錄在案的民間水係異能者，此刻他周身縈繞的淡藍色光點正瘋狂溢散，他的眼神充滿了不甘與恐懼。
這些被囚者，無論自願與否，都成了維持這邪惡儀式、滋養虛寂之主的“燃料”。
“這幫雜碎……”蘇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握著唐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出身古武世家，雖家族沒落，但恪守的底線猶在，眼見修行之人無論派彆）被如此踐踏，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直衝頂門。他左眉骨的疤痕因肌肉緊繃而微微發紅。
淩霜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她迅速掃視整個祭壇區域，大腦飛速計算。“祭壇有三座，呈品字形分布，能量彙聚點在上方那個漩渦，核心應該在中間那座最大的祭壇下方。他們在利用生魂與異能者的能量，加速腐蝕鎮妖塔最後的防禦，同時……可能也是在為某個存在的降臨積蓄力量。”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束縛異能者的黑色鎖鏈上，“鎖鏈有古怪，能壓製並導引能量。強行攻擊祭品，可能會導致能量逆衝，加速他們的死亡。”
葉宸感覺自己的胃在抽搐。眼前的場景比他之前經曆的任何戰鬥都要殘酷。這不是簡單的廝殺，而是係統性的、對生命與尊嚴的徹底碾碎。他後頸的源核劇烈跳動著，不再是單純的共鳴或警示，而是湧起一股源自本能的、深沉的憤怒與排斥。混沌本源，代表著秩序與創造的原初之力，對眼前這種以吞噬和毀滅為核心的儀式，產生了最直接的厭惡。
林薇站在葉宸身後，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眼前的景象勾起了她童年最深的恐懼陰影，那被妖魔襲擊的黑暗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才強忍著沒有失聲。她手腕上的銀鐲光芒急劇閃爍著，不再是穩定的淨化力場，而是表現出一種強烈的、想要淨化眼前一切汙穢的衝動，甚至隱隱發出低不可聞的嗡鳴。
“必須阻止他們……”葉宸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殺意，“不能讓他們再繼續下去！”
“硬闖不行。”淩霜立刻否定了最直接的想法，她指向祭壇周圍，“看到那些徘徊的黑影了嗎？”
在祭壇光芒照射不到的陰影裡，一些扭曲的身影若隱若現。它們並非實體，更像是凝聚的惡念與濁流，形態不定，時而如蹣跚的人形，時而如多足的節肢怪物，散發著陰冷、嗜血的氣息。那是歸一會利用此地環境催化出的低階妖魔“影傀”，它們是儀式的守護者，負責處理任何意外。
“我們有兩條路。”淩霜冷靜地分析，“一，強行突破，清理影傀，摧毀祭壇核心。但會立刻暴露，引來那個守塔靈，風險極高。二，想辦法切斷祭壇的能量供應，或者乾擾儀式進程，製造混亂，再伺機破壞。”
就在團隊緊張商議對策時，異變陡生！
中間那座最大的祭壇，其上雕刻的暗紅紋路猛地亮起刺目的光芒！上方的黑暗旋渦旋轉速度驟然加快，發出低沉的呼嘯聲。一名被束縛在祭壇根部的異能者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他周身最後一點護體靈光徹底湮滅，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般迅速萎縮、碳化，最終化作一小撮飛灰，連靈魂的殘響都被那旋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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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隨著這次“高質量燃料”的徹底獻祭，一股精純而龐大的黑暗能量如同瀑布般從旋渦中傾瀉而下，灌注到中間祭壇的核心。祭壇中央的一塊地麵緩緩裂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洞口邊緣，濃鬱得如同實質的黑霧翻滾著，一股遠比周圍影傀更強大、更令人心悸的氣息，開始從中彌漫出來。
“他們在召喚更強大的東西！”蘇曉厲聲警告，唐刀已然出鞘三寸，凜冽的刀氣在他周身縈繞。
不能再等了！
“葉宸，蘇曉，跟我正麵佯攻，吸引注意！林薇，你和小張另一名龍城司隊員）尋找機會，看能否乾擾鎖鏈或者祭壇的符文！”淩霜瞬間做出決斷，兩把符文短刃滑入手中，身影如獵豹般率先衝出！
“明白！”
葉宸與蘇曉緊隨其後。葉宸體內源核全力運轉，暗金色的混沌能量奔湧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凝實的能量屏障，同時數十道金色的能量箭矢在他身側瞬間凝聚，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那些從陰影中撲來的影傀！
蘇曉則人隨刀走，唐刀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寒光，直接切入影傀群中。他的刀法狠辣精準，氣勁勃發，每一刀都帶著撕裂邪穢的決絕，將撲來的影傀斬得黑氣四溢，發出無聲的哀嚎。
他們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歸一會信徒的騷動和影傀的瘋狂圍攻。祈禱聲變得更加急促、狂亂。
淩霜身形飄忽，避開幾道汙穢的能量射線，短刃揮灑間，精準地切斷了兩名試圖撲上來阻攔的狂熱信徒腳下的能量連接線，讓他們身上的蒼白氣流瞬間中斷，萎頓在地。她的目標是中間那座正在召喚的祭壇！
然而，祭壇的防禦比想象更強。數名身著暗紅色袍服、顯然是小頭目的歸一會成員從信徒中衝出，他們手中握著鑲嵌有渾濁晶體的骨杖，聯手構築起一道暗紅色的能量障壁，勉強擋住了淩霜的第一波突進。
戰鬥瞬間爆發，能量碰撞的轟鳴、兵刃交擊的脆響、妖魔的嘶吼、信徒的狂叫……打破了這片深淵邊緣的死寂。
趁著正麵戰場的混亂，林薇和那名受傷的龍城司隊員小張，借助岩石的掩護，從側翼小心翼翼地向邊緣的一座較小祭壇靠近。
越靠近祭壇，那股令人作嘔的負麵能量場就越強。林薇感覺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呼吸艱難。銀鐲的光芒在她腕間劇烈閃爍，仿佛在哀鳴，又像是在抗爭。她看到祭壇基座上，那些被鎖鏈束縛的異能者眼中求生的渴望與近乎崩潰的絕望。
“林…林姑娘，這鎖鏈…上麵的符文能量很強，強行破壞恐怕……”小張檢查著一條鎖鏈，臉色難看地說道。他嘗試用特製的能量切割器解觸鎖鏈，切割器前端立刻冒起黑煙，符文反噬的力量讓他手臂發麻。
林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回想起祖父筆記中一些關於能量引導和符陣基礎的零星記載，又感受著銀鐲傳來的、對汙穢能量的本能排斥與淨化衝動。
“也許…也許不用完全破壞……”林薇喃喃道，她伸出帶著銀鐲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鎖鏈上最汙穢的符文節點，輕輕觸碰在鎖鏈表麵一處能量流動相對平緩的位置。
嗡——！
銀鐲的光芒驟然大亮！一股精純、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淨化之力，如同水銀瀉地，順著鎖鏈流淌而去！
被淨化之力觸及的鎖鏈部位，那暗紅色的汙光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變得黯淡。雖然沒能立刻斷裂，但鎖鏈對那名被束縛異能者的能量抽取速度，明顯減緩了一瞬！那名異能者原本渙散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驚愕地看向林薇。
有效！
但這一下，也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滴入了冷水。側翼這座祭壇的能量波動出現了異常的紊亂，上方的小型能量旋渦猛地一滯！
“有老鼠混進來了！”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一名一直盤坐在中間祭壇附近、主持儀式的紅袍祭司，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眸中閃爍著與守塔靈如出一轍的幽藍光芒，瞬間鎖定了正在嘗試乾擾鎖鏈的林薇！
紅袍祭司手中的骨杖抬起，一道凝練的、帶著刺骨寒意與精神腐蝕的幽藍射線，如同毒蛇般，跨越數十米的距離，直射林薇的後心！
“薇薇！小心！”正在與敵人纏鬥的葉宸，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頓時魂飛魄散，失聲驚呼！
第31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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