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家避難所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穹頂上那些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晶石,將這座古老的地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眾人心中那片比外界虛寂之雨更加深沉的陰霾。幸存的龍城司隊員們或坐或躺,處理著傷口,沉默是此刻唯一的語言。他們剛剛從地獄中爬出來,而將他們推入地獄的,正是他們曾誓死守護的人。
蘇曉靠在一根刻滿符文的石柱上,用一塊布條草草地包紮著左臂的傷口。他的目光不時地掃過祠堂中央的軟榻,那裡躺著林薇,也掃過角落裡那塊巨大的、由特殊合金構成的戰術屏幕。
屏幕上,正實時轉播著來自龍城司最後一顆無人偵察機傳回的畫麵——那顆靜靜矗立在第三分局廢墟之上的巨大黑繭。它像一顆搏動的心臟,每一次微弱的收縮,都讓屏幕的信號產生一絲扭曲。它就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這場災難的源頭,也是葉宸的囚籠。
淩霜在安頓好一切後,便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避難所的資源。她檢查著備用能源的儲備,清點著封存在符文箱裡的古武器械和玄術道具,她的動作冷靜而高效,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但隻有蘇曉能從她緊繃的背影和偶爾停頓的指尖,看出那份被強行壓抑的沉重。
“指揮官,”一名隊員走過來,聲音低沉,“我們已經和總部徹底失聯,海州市的通訊網絡……已經不存在了。”
淩霜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我知道。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孤軍。讓傷員休息,其他人輪流警戒,兩個小時換一班。蘇曉,你過來一下。”
蘇曉站起身,走到淩霜身邊。淩霜將一個古老的木盒推到他麵前,打開,裡麵是三支色澤暗沉、散發著奇異草藥香氣的線香。
“蘇家秘傳的‘定魂神香’?”蘇曉的瞳孔微微一縮。
“不錯。”淩霜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這是我父親當年留給我的。點燃它,可以在方圓百米內形成一個穩定心神的結界,雖然無法對抗虛寂之主,但至少能保證我們在這裡不會因為精神汙染而發瘋。你留著,以防萬一。”
蘇曉看著淩霜,這個總是用冰冷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女人,此刻卻將家族最珍貴的寶物交給了他。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會用好的。”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呻吟從軟榻的方向傳來。
兩人同時回頭,隻見林薇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但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眸裡,此刻卻燃著一簇偏執的火焰。
她沒有理會任何人,掙紮著坐起身,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塊戰術屏幕上。屏幕上,那顆巨大的黑繭,是她整個世界的倒影。
“水……”她沙啞地開口。
一名隊員立刻遞上一杯水。她接過,卻隻是濕潤了一下嘴唇,便將水杯放在一邊,然後掙紮著要下地。
“你要乾什麼?”蘇曉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的身體還沒恢複!”
“放開我。”林薇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我要去他身邊。”
“你瘋了?”蘇曉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出去就是送死!而且,就算你到了他身邊又能怎麼樣?你想被那個繭一起吸乾嗎?”
“你不懂!”林薇用力地想推開他的手,但她的力氣小得可憐,“我能感覺到他……他就在裡麵,他很難受,他在叫我……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那裡……”
她的情緒激動起來,呼吸變得急促,臉頰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
“林薇!”淩霜走了過來,聲音冷靜而有力,“冷靜一點。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休息?”林薇猛地抬頭,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淩霜,“葉宸被那個東西困住了,生死未卜,你讓我休息?淩霜,你到底有沒有心?他為了保護我們才變成這樣的!”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活下去!”淩霜毫不退讓地與她對視,“你現在的狀態,除了送死,對救他沒有任何幫助!這是事實!”
“我不聽!”林薇尖叫起來,她像是瘋了一樣,用儘全身力氣掙脫了蘇曉的鉗製,踉踉蹌蹌地衝向那塊戰術屏幕。她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觸摸屏幕上那冰冷的黑繭,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裡麵的人。
“葉宸……葉宸你回答我……”她喃喃自語,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突然,她手腕上的銀鐲,那枚一直黯淡無光的銀鐲,在她強烈的意念和悲傷的情緒驅動下,再次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嗡鳴。
一縷比之前更加明亮的銀色光芒,從鐲子中滲透出來,纏繞上她的指尖。
“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林薇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愛意、所有的悲傷,全部灌注到這縷淨化之光中。她不再是那個害怕黑暗的柔弱女孩,在這一刻,她是一個願意為了愛人燃燒自己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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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光芒,通過她的指尖,穿透了戰術屏幕的能量場,化作一道微不可見的能量流,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射向了那顆巨大的黑繭。
“嗡——”
在遙遠的廢墟之上,那顆巨大的黑繭表麵,第一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在那片純粹的黑暗中,以銀光落點為中心,一圈銀色的漣漪蕩漾開來。黑繭表麵那些扭曲痛苦的人臉,在接觸到銀光的瞬間,竟仿佛被冰雪融化,露出了片刻的安詳。整個黑繭搏動的頻率,也為之一滯。
“有效果!”祠堂裡,一名負責監控信號的技術員失聲驚呼。
蘇曉和淩霜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她們沒想到,林薇在如此虛弱的狀態下,竟然還能引動淨化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