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宸化作那道“人性之光”的流光，義無反顧地衝入虛寂帝王之核的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由純粹惡意構成的、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海洋。
這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物質與能量，隻有“意誌”。
一種極致的、純粹的、將一切“存在”都拉向“虛無”的意誌。
這股意誌，就是虛寂之主。它不再是那個能夠咆哮、能夠思考的帝王，而是回歸了它最原始、最核心的本體——宇宙的熵增，萬物的終末。
葉宸的意誌，就像一葉扁舟，漂浮在這片黑暗而冰冷的海洋之上。他周圍的“人性之光”，是這片無儘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卻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入侵者……”
一個聲音，或者說，一個“概念”，直接在葉宸的意識中響起。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由無數個臨死前的絕望、無數個文明衰亡時的哀嚎、無數個星辰熄滅時的死寂，共同彙聚而成的“共鳴”。
“你……帶來了‘存在’的汙穢……”
“你……帶來了‘情感’的痛苦……”
“你……帶來了‘希望’的幻覺……”
“回歸……虛無吧……那裡……才是唯一的……安寧……”
隨著這股意誌的宣告，周圍的黑暗海洋開始沸騰。無數隻由純粹的“絕望”構成的手臂，從黑暗中伸出，抓向葉宸那點微弱的光。
但這，隻是開始。
下一秒，葉宸的“視野”中，出現了畫麵。
他看到了淩霜。她沒有死，她成功地發動了“神擊”，但代價是她的古武世家血脈被徹底抽乾，變成了一個無法修煉、甚至比普通人還要虛弱的廢人。她坐在龍城司的輪椅上，看著窗外恢複平靜的世界，眼神裡沒有喜悅，隻有無儘的空洞與悔恨。她後悔，後悔自己將葉宸帶上了這條不歸路。
“看……這就是你的‘守護’。”虛寂之主的聲音低語著，“你拯救了世界，卻毀掉了你最重要的人。”
葉宸的心，猛地一痛。他想要反駁，想要說不是這樣的，但他的意誌卻開始動搖，他身上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了一分。
畫麵再轉。
他看到了蘇曉。蘇曉沒有消散，他被塔靈救下，但代價是永遠地被困在了鎮妖塔的基座之中，成為了新的、沒有自我意識的“守塔靈”。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重複著鎮壓的動作，臉上是永恒的麻木。他忘記了戰鬥，忘記了驕傲，忘記了自己是誰。
“看……這就是你的‘傳承’。”虛寂之主的聲音充滿了嘲諷，“你讓他獲得了永恒，卻也讓他失去了作為‘人’的一切。”
葉宸的光芒，又黯淡了一分。他感覺自己的意誌，正在被這片黑暗同化。他所珍視的一切，都變成了攻擊他最鋒利的武器。
最後，他看到了林薇。
她站在海州大學的圖書館裡，陽光正好。她身邊，有另一個陽光開朗的男孩，正在對她笑著，遞給她一杯熱奶茶。林薇也笑了，那笑容，和葉宸記憶中的一樣溫柔，一樣乾淨。隻是，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葉宸的影子。她開始了新的生活，一段沒有葉宸的、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看……這就是你的‘愛’。”虛寂之主的聲音，變得如同魔鬼的誘惑，“你為她犧牲了一切，而她……終將忘記你。因為‘活著’，就是向前看。你的存在，對她而言，終究隻是一段需要被遺忘的、痛苦的回憶。”
“放棄吧……”
“隻要你放棄，這一切痛苦都將結束。你將獲得永恒的安寧，你將不再有悲傷，不再有愧疚……”
“你將……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轟——！
葉宸的意誌，在這一刻，幾乎要崩潰了。
他身上的“人性之光”，已經黯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片黑暗徹底吞噬。
是啊……它說得對。
自己的守護，真的有意義嗎？
自己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自己所做的一切，到頭來，是不是隻是一場自我感動的獨角戲？
他開始懷疑自己。
而懷疑，是“人性”最薄弱的環節。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淹沒的瞬間，一個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在他的靈魂最深處響起。
“……葉宸……”
是林薇。
不是幻象，不是回憶。是此刻，正站在塔頂殿堂之上，那個真實的林薇，通過他們之間那斬不斷的“共鳴”鏈接，傳遞過來的、最純粹的思念。
“……我在這裡……等你……回家……”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葉宸意識中的無邊黑暗。
家……
對啊，家。
他戰鬥的意義，不是為了拯救世界，不是為了成為英雄，而是為了守護那個可以讓他和林薇一起，喝著奶茶，看著日出的、平凡的家。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都源於這個最簡單，也最堅定的理由。
“你錯了。”
葉宸的意識，重新凝聚。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的動搖，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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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的意義，不在於結果，而在於‘守護’這個行為本身。”
“傳承的意義，不在於形式，而在於‘意誌’的延續。”
“愛的意義，不在於占有，而在於‘希望’她能幸福，無論這份幸福裡，有沒有我。”
“你不懂。因為你從未擁有過，所以你才會害怕失去。你從未感受過溫暖，所以你才會擁抱寒冷。”
“你不是神，你不是法則，你隻是一個……孤獨的、害怕被遺忘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