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中遊的衝積平原上,赤紅色的土壤被戰火燒得焦黑。秦軍的營地背靠大河,用夯土築起三丈高的營牆,牆頭上插著密密麻麻的尖木,防備著來自南方的夜襲。營地裡,炊煙混著硝煙升騰,士兵們正在打磨武器,甲胄的碰撞聲、鐵器的摩擦聲此起彼伏,卻透著一股與多瑙河畔截然不同的緊繃——這裡的敵人,雖沒有重甲騎士的堅甲,卻有著不輸任何人的悍勇。
“將軍,南方的婆羅多聯軍又在河對岸挑釁了,他們的象兵列成了陣勢,看樣子想渡河。”斥候單膝跪地,聲音裡帶著幾分忌憚。
鎮守印度的趙勇正站在了望塔上,手裡拿著望遠鏡觀察南岸。鏡頭裡,數以千計的士兵簇擁著數十頭戰象,象鼻上掛著彎刀,象背上搭著木樓,樓裡的弓箭手正引弓瞄準北岸。這些士兵大多赤裸上身,隻在腰間圍著麻布,皮膚黝黑,臉上塗著紅白相間的油彩,嘴裡唱著聽不懂的戰歌,眼神狂熱得像要燃燒起來。
“一群蠻夷,不知死活。”趙勇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到印度三年,最清楚這些南方部落的底細——婆羅多聯軍由南印度七個城邦組成,雖然沒有北印度的騎兵精銳,卻擅長山地作戰,更靠著肥沃的三角洲種植水稻,糧草充足,打起仗來悍不畏死。
更麻煩的是,南印度與北印度本就不是一路人。北印度的雅利安人建立了森嚴的種姓製度,視南印度的達羅毗荼人為“賤民”;而南印度的部落雖也有等級,卻更看重勇武,不少國王都是從戰士中選出來的。這種根深蒂固的隔閡,讓秦軍想“以印製印”的策略難以推行,反而讓南北雙方在對抗秦軍時,隱隱有了聯手的跡象。
“讓水軍加強巡邏,絕不能讓他們靠近河岸半步。”趙勇對副將下令,“另外,派五千人去焚燒南岸的稻田,我看他們能撐到幾時。”
他知道,南印度的命脈在於糧食。這些部落靠三角洲的水稻一年三熟養活人口,隻要斷了他們的糧道,再凶悍的戰士也會變成餓殍。這是秦軍在印度戰場上屢試不爽的招數,比正麵廝殺更有效。
但南印度人顯然也懂這個道理。當秦軍的縱火隊乘著小船靠近南岸時,河水裡突然冒出無數戴著葫蘆的潛水者,他們手裡握著短刀,悄無聲息地鑿穿了秦軍的船底。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下沉,縱火隊員們掉進水裡,很快被潛水者拖入河底,河麵上隻浮起一串氣泡和幾點血跡。
“將軍,縱火隊失敗了!”副將臉色難看地回報。
趙勇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這些南印度人熟悉水性,三角洲的河網密布,到處是淺灘和沼澤,秦軍的大船開不進去,小船又容易被偷襲,想焚燒稻田談何容易?
更棘手的是北印度的殘餘勢力。那些被秦軍打散的刹帝利武士,逃到了恒河上遊的山林裡,時常襲擾秦軍的糧道。他們騎著快馬,熟悉地形,搶了糧草就跑,秦軍的騎兵追不上,步兵又跟不上,讓趙勇頭疼不已。
“北有殘匪,南有蠻夷,這印度真是塊燙手的山芋。”趙勇揉著太陽穴,想起剛到印度時的情景。那時王賁剛打下恒河平原,北印度的貴族望風而降,他還以為治理這裡易如反掌,沒想到南印度的抵抗如此頑強,北印度的叛亂又此起彼伏。
這日,南岸的婆羅多聯軍突然發起了猛攻。數十頭戰象踩著木筏強渡恒河,象鼻卷起秦軍的士兵,狠狠摔在地上;後麵的步兵像潮水般湧來,用長矛搭成浮橋,冒著箭雨往北岸衝。
“放箭!用火箭射象兵!”趙勇站在營牆上,親自擂鼓助威。
秦軍的火箭帶著火焰,射向戰象。雖然很難傷到大象厚實的皮膚,卻能點燃象背上的木樓,驚得大象狂躁不安。一頭戰象被火箭射中眼睛,痛得瘋狂嘶吼,轉身衝進自家的步兵群裡,踩死踩傷了數百人,南岸的攻勢頓時亂了陣腳。
“就是現在!反擊!”趙勇抓住機會,下令打開營門。
秦軍的重甲步兵列成方陣,挺著長矛衝殺出去。他們的鎧甲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步伐整齊,長矛如林,很快將衝上岸的南印度士兵分割包圍。南印度士兵雖然悍勇,卻擋不住這種鋼鐵洪流,很快被趕回河裡,恒河水再次被染紅。
但這樣的勝利代價巨大。秦軍傷亡了兩千多人,營牆也被戰象撞塌了一段,而南印度聯軍雖然退了回去,卻沒有傷筋動骨,隻是暫時蟄伏,等待下一次進攻的機會。
“將軍,糧道又被北印度的殘匪襲擾了,運糧隊損失了三成糧草。”傍晚,壞消息再次傳來。
趙勇氣得砸碎了案幾上的陶碗:“廢物!連條糧道都守不住!”
副將連忙解釋:“那些殘匪太狡猾了,他們熟悉山林,我們的騎兵進去就迷路,步兵又追不上,除非派大軍清剿,否則根本防不住。”
趙勇沉默了。派大軍清剿?他手裡的兵力本就捉襟見肘,南岸的聯軍虎視眈眈,哪裡抽得出多餘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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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來自南印度的商人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將軍,小人是從馬杜賴城邦逃出來的,知道婆羅多聯軍的底細。”商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們雖然糧草充足,但今年三角洲發了洪水,晚稻減產了三成,現在全靠囤積的糧食撐著。隻要再堅持兩個月,他們的糧倉就空了。”
趙勇眼睛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商人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卷羊皮地圖,“這是三角洲的水道圖,小人知道有條隱秘的支流,可以繞到他們的糧倉後麵……”
趙勇接過地圖,仔細查看。地圖上標注的支流狹窄曲折,確實不適合大軍通行,但若是派一支精銳小隊,帶著火種和炸藥,或許能摸到糧倉附近。
“你若能帶我軍找到糧倉,賞黃金百兩,還能給你一個爵位。”趙勇盯著商人的眼睛。
商人連忙磕頭:“小人願效犬馬之勞!隻求將軍能保全小人的家人。”
三日後,一支由五百名秦軍銳士組成的小隊,在商人的帶領下,乘著小船,順著隱秘的支流潛入南印度腹地。他們穿著南印度人的麻布衣服,臉上塗著油彩,晝伏夜出,避開聯軍的巡邏隊,朝著糧倉的方向前進。
沿途的景象讓士兵們暗暗心驚。南印度的村莊雖然簡陋,卻異常整潔,田地裡的水稻長得鬱鬱蔥蔥,即使經曆了洪水,也比北印度的莊稼旺盛。村莊的神廟裡,祭司正在給士兵們祈福,百姓們則把最後的糧食拿出來,塞給路過的聯軍士兵,嘴裡喊著“為了土地”。
“這些南蠻子,倒是團結。”小隊的隊長低聲感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南印度能抵抗這麼久——他們不是為了某個國王或貴族而戰,而是為了自己的家園和土地。
七日後,小隊終於摸到了糧倉附近。這是一座建在高地上的堡壘,四周挖著護城河,由三千名聯軍精銳把守,牆上還架著投石機。
“硬闖肯定不行。”隊長觀察了半晌,對身邊的士兵說,“等夜裡,用火攻。”
深夜,小隊趁著巡邏隊換崗的間隙,悄悄摸過護城河,將浸透了油脂的麻布綁在箭矢上,點燃後射向糧倉的茅草屋頂。乾燥的茅草遇火即燃,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著火了!”堡壘裡的聯軍士兵驚呼著撲向火場,但風助火勢,根本無法撲滅。更要命的是,糧倉旁邊堆著不少火藥南印度從阿拉伯商人那裡買來的),被火焰引燃,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整個堡壘都被炸塌了一半。
“撤!”隊長見目的達到,立刻帶著小隊撤離。身後,火光映紅了半邊天,聯軍士兵的哭喊聲、爆炸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糧倉被燒的消息傳到前線,婆羅多聯軍的士氣頓時一落千丈。士兵們知道,最後的存糧沒了,再打下去隻能餓死,不少人開始偷偷逃跑。
趙勇抓住這個機會,下令全軍渡河發起總攻。秦軍的戰船順流而下,撞開聯軍的木筏;重甲步兵踩著浮橋衝鋒,很快就突破了南岸的防線。失去鬥誌的聯軍士兵一觸即潰,有的投降,有的逃回山林,曾經不可一世的婆羅多聯軍,就這樣土崩瓦解。
占領南印度後,趙勇站在馬杜賴城邦的神廟前,看著那些被俘虜的祭司和貴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印度能成為古國。這裡的人,既有北印度雅利安人的精密種姓製度雖殘酷,卻維持了數千年),又有南印度達羅毗荼人的堅韌為了家園能死戰到底);既有燦爛的文化神廟的雕刻精美絕倫),又有實用的技術能種植三季水稻,懂得利用水道)。這樣的文明,或許會被征服,卻絕不會輕易消亡。
“傳令下去,善待俘虜,尤其是那些農民和工匠。”趙勇下令,“讓他們繼續種地,教他們種植土豆和玉米,誰種得好,就免他的勞役。”
他知道,想真正統治印度,光靠殺戮和焚燒遠遠不夠。必須像李硯說的那樣,用糧食和土地拉攏百姓,用文化和製度慢慢同化,才能讓這片古老的土地,真正成為大秦的疆土。
恒河的水依舊流淌,隻是不再被鮮血染紅。南岸的稻田裡,秦軍士兵和南印度農民一起插秧,雖然語言不通,卻能通過手勢交流;北岸的城市裡,工匠們將大秦的鐵器和印度的寶石結合,打造出精美的工藝品。
趙勇站在河邊,望著這一切,心中清楚,印度的戰事或許暫時結束了,但治理這片土地的挑戰,才剛剛開始。這裡的複雜與堅韌,注定了它不會像西域或南洋那樣輕易被同化,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
而遠在長安的李硯,收到印度平定的奏報時,隻是淡淡一笑。他知道,印度這塊“寶地”,終於可以為大秦所用了——那裡的糧食、鐵礦、寶石,將通過西南的商路,源源不斷地運往中原,成為帝國強盛的又一個支柱。
至於那些殘存的抵抗,那些潛藏的矛盾,都交給時間去化解吧。大秦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去慢慢消化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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