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五年九月初,距離大明船隊自劉家港啟航,已過去兩年有餘。
這一日,長江入海口天高雲淡,風平浪靜。然而,這平靜卻被一支出現在海平麵上的、龐大得超乎想象的艦隊徹底打破。
“回來了!是鄭公公的船隊!他們回來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比艦隊本身更早地飛遍了太倉,飛向了蘇州府,最終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震撼了整個南京城!
首先映入沿岸翹首以盼的人們眼簾的,是那如林般密集、高聳入雲的桅杆,以及遮天蔽日的各色帆影。船隻的數量似乎比離開時更多,隊形也更加嚴整威武。最大的寶船如同移動的山嶽,船樓上精美的雕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護衛的戰船船舷兩側,隱約可見經曆風浪與戰火洗禮的痕跡,更添肅殺之氣。
但最引人注目的,並非僅僅是船隊的規模,更是它們所帶來的、令人眼花繚亂的異域氣息。
船隊尚未完全入港,空氣中已然飄來陣陣奇異的芬芳——那是蘇門答臘的胡椒、爪哇的丁香、暹羅的安息香、古裡的沒藥和乳香……各種名貴香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濃鬱、溫暖而陌生的香風,籠罩了整個港口。隨船而來的,還有諸多聞所未聞的奇珍異獸:色彩斑斕的鸚鵡在特製的籠中鳴叫,溫順的“麒麟”長頸鹿)在加固的船艙中好奇地探出長長的脖頸,引得岸上人群發出陣陣驚呼。一箱箱、一捆捆的貨物被小心翼翼地搬運下船,其中有精美的西洋布匹、璀璨的各色寶石、珍貴的龍涎香、厚重的紫檀木、潔白的象牙……這些來自遙遠國度的物產,無聲地訴說著船隊所經曆的廣闊世界與豐碩收獲。
然而,比這些珍寶更能點燃人們情緒的,是那被精銳士兵嚴密看管、依次押解下船的數千名俘虜!他們膚色各異,服飾奇特,神情或惶恐,或桀驁,或麻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被單獨關押在一個特製木籠中、頸戴重枷、腳係鐵鐐的首惡——巨寇陳祖義!他曾經的囂張氣焰已蕩然無存,隻剩下麵如死灰的絕望。押解的明軍將士昂首挺胸,臉上洋溢著勝利的驕傲與自豪。
“看!那就是海盜頭子陳祖義!”
“聽說在海上殺人不眨眼,到底還是被鄭公公擒回來了!”
“天朝威武!揚威海外啊!”
“快看那些奇珍異寶,都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
港口瞬間陷入了沸騰,歡呼聲、驚歎聲、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卷開來。商賈、士紳、百姓、軍戶……所有人都在為這支凱旋的王師,為這曠古爍今的遠航壯舉而激動不已。
船隊核心人員並未在港口過多停留。鄭和、王景弘等主要官員,率領著龐大的獻俘和進貢隊伍,攜帶著各國朝貢的表文、禮單以及最重要的戰俘陳祖義,在精銳衛隊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向南京城進發。
九月中旬,南京皇城,奉天殿。
今日的大朝會氣氛格外莊嚴肅穆。永樂皇帝朱棣高踞龍椅之上,袞冕輝煌,麵容肅穆,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眼中難以掩飾的灼熱光芒,泄露了他內心的激動與期待。文武百官分列丹陛兩側,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殿外那漫長的禦道上。
“宣——欽差總兵正使、內官監太監鄭和,及下西洋有功將士、各國使節覲見——!”
司禮監太監悠長尖亮的唱名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巨大的宮殿中回蕩。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鄭和為首,王景弘稍後半步,其後是經過挑選的各級有功將領、文職人員包括馬歡、費信、小哈桑等),以及身著各式民族服裝、手捧貢品禮單的占城、爪哇東王使者)、滿剌加、蘇門答臘、古裡等國的使臣,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緩步踏入奉天殿。
“臣鄭和,奉旨巡撫西洋諸國,今幸不辱命,率隊歸朝,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和的聲音清晰沉穩,帶著長途跋涉的風霜,更帶著不辱使命的坦然。他率先跪下行叩拜大禮,身後數百人隨之齊刷刷跪倒,山呼萬歲,聲震殿瓦。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各國使臣亦用生硬的漢語或本國語言,表達著對這位東方大帝國的敬意。
朱棣看著跪在丹陛下的鄭和,看著他明顯被海風烈日侵蝕得更加黝黑粗糙的麵龐,看著他身後那些同樣經曆風浪洗禮的將士和來自萬裡之外的異國使臣,胸中豪情激蕩。他強壓著激動,抬手虛扶:“愛卿平身!諸位將士、各國使節平身!”
“謝陛下!”
待眾人起身,鄭和開始詳細稟報此次遠航的曆程。他從福建長樂揚帆說起,曆陳所經諸國——占城、爪哇、舊港、滿剌加、錫蘭山、古裡……每到一處,如何宣示詔書,賜予印誥,賞賚有差;如何與當地君主、酋長交往,建立友好關係;如何調解爭端如爪哇東西王之爭);如何掃清海道障礙重點提及剿滅陳祖義);以及沿途觀測天文、繪製海圖、記錄風土人情等事。他語氣平實,條理清晰,但所述內容之新奇、經曆之險阻、成果之豐碩,卻讓滿朝文武聽得心馳神搖,時而驚歎,時而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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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鄭和稟報到舊港之戰,生擒海盜巨魁陳祖義時,朱棣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