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的眼睛亮了亮——葉子戲是他年輕時最愛玩的,隻是後來位高權重,怕被人說閒話,才很少玩了。他假意推辭:“不妥吧?咱們都是宮裡的人,跟商人賭錢,傳出去不好聽。”
“您放心,”毛貴拍著胸脯保證,“地方選在城外的一個小院,很隱蔽,都是自己人,沒人會知道。再說,彩頭真不大,就是幾十兩的輸贏,權當解悶了。您要是怕,咱們就玩小的,輸了算我的,贏了歸您。”
李全被說動了。第二日傍晚,他換上一身便服,跟著毛貴出了宮,來到城外的一個小院。院子裡布置得很雅致,正屋的桌上擺著賭具,幾個穿著綢緞的“商人”正等著,見他們來,連忙起身行禮,態度恭敬得恰到好處。
第一夜,李全手氣極好,贏了一百兩。看著桌上堆著的銀子,他嘴角的笑容就沒停過,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個“賭神”。第二夜,他輸了二百兩,心裡有些不痛快,卻想著“下把肯定能贏回來”,又接著玩。第三夜,輸了五百兩,他開始急了,把帶來的銀子都押了上去,結果又輸了。
“李公公,要不今日就到這兒?”毛貴假意勸道,“來日方長,下次再贏回來就是。”
“不行!”李全紅著眼,像是被激怒的野獸,“再來一把!我就不信贏不回來!”
毛貴“無奈”地歎了口氣,讓“商人”再開一局。這一局,李全押上了自己的玉佩——那是先帝賞的,價值不菲。結果,他又輸了。
“李公公,”一個“商人”突然變了臉色,語氣也冷了下來,“您今日輸了五千兩,這玉佩雖好,卻值不了這麼多。您看,這錢什麼時候還?”
李全愣住了——他沒想到短短幾夜,自己竟輸了五千兩!這可不是小數目,他雖貪墨多年,可大部分銀子都買了田產,現銀沒這麼多。他臉色發白,語氣也軟了下來:“容我幾日,我一定把錢還上。”
“幾日?”“商人”冷笑一聲,露出了混混的本相,“我們是做買賣的,講究的是現銀現貨。三日!三日內不還,利滾利,到時候可彆怪我們到宮門前討債,讓全京城都知道,司禮監的李公公欠了我們五千兩賭債!”
李全慌了——他最怕的就是“宮門前討債”,一旦傳出去,他的名聲就毀了,皇上也絕不會饒了他。他哆哆嗦嗦地答應著,回到宮裡後,像丟了魂一樣,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毛貴“恰好”來了。他一進門就看到李全的樣子,故作驚訝:“李公公,您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李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輸錢的事說了一遍,隻是隱去了賭局的細節,隻說“欠了商人五千兩”。
毛貴聽完,皺著眉頭,踱來踱去,像是在替他著急:“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您一時半會兒哪兒湊這麼多錢?不過…我倒認識個山西錢莊的老板,為人仗義,利息也公道,您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可以幫您問問,先借點錢把窟窿填上,日後再慢慢還。”
李全像是看到了希望,連忙讓毛貴去辦。他不知道,這個“山西錢莊”,根本就是毛貴找的幌子,利息高得嚇人,而且隻認“李全”的簽字,不認其他人。半個月後,李全不僅沒還上錢,連本帶利竟欠了兩萬兩——他徹底掉進了毛貴挖的坑裡,再也爬不出來了。
馬順等的就是李全慌神的時候——一個人慌了,就會露出破綻。馬順從錦衣衛的密探那裡得知,李全最近頻繁去外城的私宅,還半夜三更地燒東西,顯然是在銷毀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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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月色暗沉,烏雲遮住了大半的月亮。馬順帶著十個錦衣衛校尉,穿著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李全的私宅外。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院牆很高,上麵還插著碎玻璃,可在錦衣衛麵前,這點防禦形同虛設。一個校尉用鉤子勾住牆頭,翻身躍了進去,打開了大門,其他人魚貫而入。
院子裡靜得可怕,隻有狗吠聲從遠處傳來。馬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領校尉直奔正屋。正屋的燈還亮著,透過窗戶,能看到李全的影子在裡麵走動,手裡還拿著一張紙,像是在猶豫要不要燒。
“動手!”馬順低喝一聲,校尉們猛地踹開房門,衝了進去。李全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紙掉在地上,他想彎腰去撿,卻被一個校尉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李公公,彆來無恙啊。”馬順走進來,手裡拿著火把,火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格外威嚴。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展開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是李全寫給劉觀的信,上麵寫著“王振權勢日盛,需借漢王舊部之力,除此大患”,還蓋著李全的私印。
“李公公,”馬順把信遞到李全麵前,語氣冰冷,“劉觀是謀逆的罪臣,你與他通信,還想‘除此大患’,這個‘大患’,指的是誰?是王振公公,還是…太子殿下?”
李全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紙一樣,他哆哆嗦嗦地搖頭:“不是的!這是偽造的!是王振陷害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跟皇上解釋!”
“解釋?”馬順冷笑一聲,揮手示意校尉搜查,“那就等搜完你的宅子,再跟皇上解釋吧。”
校尉們四散開來,翻箱倒櫃地搜查。很快,一個校尉從床底下的暗格裡,搜出了一個木盒——裡麵裝滿了金銀珠寶,還有幾本賬冊。賬冊上詳細記錄了李全曆年的貪墨:奉先殿修繕貪墨八千兩,采買綢緞虛報三萬兩,甚至還有接受地方官員賄賂的記錄,數額高達五萬兩。
“李公公,”馬順拿起一本賬冊,輕輕拍了拍,“這些賬冊,加上你和劉觀的信,足夠你掉十次腦袋了。你覺得,皇上會聽你解釋嗎?”
李全癱倒在地,眼神空洞,嘴裡還在喃喃自語:“不可能…王振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這麼狠…”
馬順沒再理他,讓人把李全綁起來,帶上賬冊和信件,押回了錦衣衛詔獄。詔獄的天,是永遠的黑暗,潮濕的牆壁上爬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黴味。李全被扔進一間牢房,鐵鏈鎖著他的手腳,發出“嘩啦”的聲響。
第二日清晨,馬順親自提審李全。審訊室裡,隻有一盞油燈,光線昏暗,照在刑具上,泛著冷光。馬順坐在桌後,手裡拿著那封信和賬冊,沒說話,隻是盯著李全。
李全一開始還嘴硬,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可當馬順把工匠名冊和木料商的供詞放在他麵前時,他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了——那些工匠,有的還活著,有的雖死了,卻留下了證詞,都指認是李全讓他們用次等材料。
“李公公,”馬順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砸在李全心上,“奉先殿是供奉先帝的地方,你貪墨修繕款,用次等材料,這是大不敬之罪;你勾結劉觀,意圖謀害王振公公和太子,這是謀逆之罪。兩條罪,隨便一條都能讓你淩遲處死。現在,你要是老實招供,我還能幫你求個情,讓你死得痛快些。”
李全的眼淚流了下來,混合著鼻涕,顯得格外狼狽。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他顫抖著拿起筆,在供詞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在馬順的“提醒”下,加上了“意圖毒害太子”的荒唐罪名——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哪怕是死。
三日後,處置李全的聖旨下來了:李全貪墨軍餉、延誤軍機、勾結罪臣、意圖謀逆,罪大惡極,革去所有職務,抄沒家產,流放海南,永世不得回京。他的黨羽也被一一清算:掌管檔案庫的小太監被發配到浣衣局,采買上的親信被趕出宮,連他那個開綢緞莊的侄兒,也被抓起來,判了流放——李全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勢力,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
流放隊伍出發的那天,王振特意去了城門口。李全穿著囚服,頭發散亂,臉上滿是灰塵,被兩個官差押著,走起路來踉踉蹌蹌,早已沒了往日的威風。他看到王振,渾濁的老眼裡突然爆發出恨意,掙紮著想要撲過來,卻被官差死死按住。
“王振!你這個小人!你陷害我!”李全的聲音嘶啞,像破鑼一樣,“你今日害我,他日必有人害你!這深宮之中,從來沒有永遠的贏家!你等著!你遲早會跟我一樣!”
王振站在原地,穿著一身乾淨的青布袍,手裡還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扇著。他看著李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淡淡地說:“李公公,海南的風光甚好,四季如春,正好養老。你安心去吧,不用惦記我。”
李全還想罵,卻被官差堵住了嘴,押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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