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一名身著貂皮大衣、頭戴皮帽的女真漢子被帶入大帳。他身材高大,麵容黝黑,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卻強作鎮定,躬身行禮:“海西女真部落首領郎秀,拜見大明監軍大人、總兵大人。我等奉部落之命,攜帶土產方物,前往京城朝貢陛下,途經此地,聽聞大軍集結,特來拜見大人,表達我等的恭順之心,絕無半分異心。”
郎秀說著,呈上了一份貢品清單,上麵羅列著貂皮、人參、鹿茸等當地特產。他此次率領使團前來,確實是按照曆年慣例朝貢,隻是沒想到會遇上明軍大舉出征。一路上,他看到明軍四處調兵遣將,心中早已忐忑不安,生怕被誤認為是奸細,因此一到廣寧,便主動前來求見,希望能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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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看了一眼汪直,見他神色未變,便開口道:“爾等既是朝貢使團,為何偏偏在此時前來?如今兩軍即將交戰,爾等行蹤可疑,如何證明你們不是前來窺探軍情的奸細?”
郎秀心中一緊,連忙道:“大人明鑒!朝貢日期乃是曆年定好的,絕非刻意為之。我等帶來的貢品皆在此地,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查驗。我等世代受大明恩惠,怎敢背叛?隻求大人明察,讓我等順利前往京城朝貢。”
待郎秀被帶下大帳後,陳鉞立刻湊到汪直耳邊,低聲進言:“公公,這海西女真狼子野心,素來反複無常。表麵朝貢,實則大概率是前來窺探我軍虛實!這郎秀,定是董山派來的奸細,打探我軍兵力部署和出征路線,以便賊寇早做防備!”
“公公明鑒!”陳鉞繼續蠱惑道,“如今大戰在即,我軍動向至關重要。若放他們前往京城,沿途必定會打探我軍虛實,消息一旦泄露,賊寇有所防備,我軍想要取勝,便難上加難了!”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更何況,我軍出征至今,尚未有實質性的戰功。這四十名女真使者,皆是身強力壯之輩,若將他們斬殺,取下首級,便可充作軍功,既能向朝廷交代,又能激勵軍心,豈不是天賜的良機?”
汪直心中一動,他看了一眼朱永,見他依舊沉默,汪直遂下定決心,眼中寒光一閃:“既如此,便依陳巡撫之言。做得乾淨些,不要留下把柄。對外就按‘擒斬窺伺軍情之夷狄奸細’上報,不得走漏風聲!”
“公公英明!”陳鉞大喜過望,連忙躬身領命,轉身匆匆離去,安排人手執行此事。
夜色漸深,廣寧驛館內,郎秀等四十名女真貢使早已安頓下來。他們奔波數日,疲憊不堪,很快便進入了夢鄉,絲毫沒有察覺,死亡的陰影已經悄然籠罩。
三更時分,大隊明軍士兵手持刀槍,悄無聲息地包圍了驛館。領隊的是陳鉞的心腹參將,他手持汪直的軍令,低聲下令:“動手!一個不留!”
士兵們如同餓狼般衝入驛館,踹開房門,揮舞著刀槍,向睡夢中的貢使砍去。郎秀在睡夢中被驚醒,剛要呼喊,便被一刀砍中脖頸,鮮血噴湧而出,當場斃命。其他貢使也紛紛在睡夢中殞命,根本沒有分辨和反抗的機會。
刀光閃處,人頭落地!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驛站的石板地,流淌成河。四十顆頭顱被士兵們割下,用石灰醃製,裝入木匣,作為“戰功”封存起來。他們攜帶的貢品,則被士兵們洗劫一空,充作“繳獲”。
驛館內,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明軍士兵放火焚燒了驛館,試圖銷毀證據。
殘殺貢使的暴行,如同在乾燥的草原上投下了火種,瞬間點燃了海西女真各部的怒火。
次日一早,汪直親率中路軍主力,以“搜剿殘敵、擴大戰果”為名,出塞直奔海西女真一處較大的聚居地——兀剌海城。此時,大部分海西青壯要麼外出狩獵,要麼因貢使遲遲不歸而派人四處尋找,要麼已聞風暫避,營地內多為老弱婦孺和傷員。
明軍如入無人之境,輕易便攻破了兀剌海城的外圍防線。汪直騎在高頭大馬上,冷漠地看著士兵們縱火焚燒帳篷廬帳),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將天空染成了暗紅色。無數家園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來不及逃走的老人和孩子在火海中淒慘哀嚎,聲音撕心裂肺。
“殺!一個不留!”汪直高聲下令,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明軍士兵如同瘋魔一般,手持刀槍,在營地內大肆屠殺。一名白發蒼蒼的女真老人,抱著年幼的孫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卻被士兵一刀刺穿胸膛,祖孫二人一同倒在血泊中。一名懷孕的女真婦女,試圖躲藏在柴草堆中,被士兵發現後,當場被砍死,腹中的胎兒也被挑了出來,慘不忍睹。
汪直騎在馬上,緩緩踱步,冷漠地看著眼前這片被他製造的“赫赫戰功”。
屠殺持續了整整一天,兀剌海城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營地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明軍士兵們忙著割取首級,清點“戰果”,但即便如此,首級的數量依舊未能達到汪直和陳鉞的預期。
“公公,首級數量不足,恐難向朝廷交代。”陳鉞湊到汪直身邊,臉上帶著一絲焦慮。
汪直眉頭緊鎖,目光掃過營地周圍的荒墳。這些荒墳是女真族人的祖墳,埋葬著曆代部落首領和族人。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活人不夠,死人來湊!傳令下去,挖開這些荒墳,將裡麵的屍骨挖出,割取頭顱,混雜在斬獲的首級中,一起上報!”
“這……”陳鉞心中一驚,挖墳掘墓乃是大逆不道之事,但轉念一想,為了軍功,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應道,“公公高見!屬下這就去安排!”
士兵們接到命令後,紛紛拿起鐵鍬鋤頭,開始挖掘荒墳。一具具早已腐朽的屍骨被挖出,顱骨被強行割下,與新鮮的首級混雜在一起。有的顱骨早已殘缺不全,士兵們便用木頭拚湊,塗上鮮血,偽裝成完整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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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清點和“拚湊”,汪直和陳鉞終於滿意了。他們將郎秀使團的四十顆首級、兀剌海城屠殺的老弱婦孺首級,以及荒墳中掘出的顱骨,共計拚湊出“一千五百餘顆首級”,並虛報焚毀“廬帳四百五十餘寨”,繳獲“牛馬牲畜千餘頭,盔甲軍器無算”。
不久,一份捷報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飛送北京,字裡行間充滿了誇張與虛構:
“監軍汪直、總兵官朱永、參讚軍務陳鉞奏:臣等奉命征討女真叛逆,於撫順關外設伏,分路進剿,直搗海西女真巢穴。賊寇負隅頑抗,我軍奮勇殺敵,激戰連番,大破賊眾!計擒斬首級一千五百餘顆,焚毀其廬帳四百五十餘寨,獲牛馬牲畜千餘頭,盔甲軍器無算!海西女真經此一役,主力儘喪,膽寒潰散,短期內再無犯邊之力!遼東邊境,得以肅清!臣等懇請陛下聖裁,犒賞三軍!”
捷報傳到京城時,朱見深正在宮中與內閣大臣商議賑災之事。聽聞遼東大捷,他頓時龍顏大悅,連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
他立刻下旨褒獎:撫寧侯朱永進封保國公,子孫世襲;遼東巡撫陳鉞擢升戶部尚書,掌管天下財政;西廠提督太監汪直,加俸三十六石,並授予督十二團營的重任,掌管京城精銳禁軍。一時間,汪直、陳鉞等人風光無限,成為了朝廷中的新貴。
然而,在遙遠的遼東,被鮮血與火焰點燃的仇恨,已然燎原。海西女真各部得知貢使被屠、家園被毀、親人慘死的消息後,悲憤交集,哭聲震天。郎秀所在的部落首領,召集了海西葉赫、烏拉、哈達三部的首領,歃血為誓:“明人不講信義,屠我使者,毀我家園,殺我親人,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很快,以複仇為名的海西騎兵,開始頻繁出現在雲陽、青河堡、撫順關等明軍防區。他們行動迅捷,來去如風,手段殘酷,所過之處,燒殺搶掠,以牙還牙。明軍的哨所被焚毀,邊民的村莊被洗劫,無數無辜的百姓慘遭殺害,其慘狀與此前明軍屠殺女真族人如出一轍。
雲陽堡的一名邊民,全家七口皆被女真騎兵殺害,房屋被焚燒殆儘。僥幸逃生的孩童,親眼目睹父母被砍死,姐姐被擄走,眼中充滿了仇恨的淚水。青河堡的守軍試圖抵抗,卻因兵力空虛、將領畏縮,被女真騎兵輕易攻破,守軍全軍覆沒,堡內百姓被屠戮一空。
而那些手握兵權的邊軍將領,或因此前的屠殺損耗了實力,或因畏懼汪直的權勢,擔心被追究“辦事不力”的責任,竟大多畏敵不出,緊閉城門,任由女真騎兵在城外肆虐,任由邊民遭受荼毒。遼東邊境,再次陷入了戰火之中,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慘烈。
汪直帶著“赫赫戰功”和皇帝的豐厚封賞,誌得意滿地踏上了歸程。他乘坐著華貴的馬車,行走在回京的官道上,沿途官員的奉承、百姓的敬畏,讓他愈發誌得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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