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門在身後合攏的瞬間，林曉棠靠在冰涼的門板上，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玄關鏡裡映出她泛紅的臉頰，圍巾上還殘留著沈硯舟雪鬆混著煙草的氣息。
指尖無意識撫過唇瓣，那個帶著雪粒的吻仿佛還在發燙。她突然衝進洗手間，擰開冷水龍頭將臉埋進去。冰意順著頸椎爬上脊背，卻壓不住胸腔裡翻湧的罪惡感——她連自己這份工作都做不了多久，和沈硯舟的感情能持續多久呢。
一聲，睫毛膏順著水流在瓷磚上蜿蜒成黑色淚痕。林曉棠扯過毛巾胡亂擦拭。
手機在掌心震動，鎖屏彈出沈硯舟的消息：到家了嗎？她盯著對話框裡跳動的光標，鬼使神差地打開相冊。最新照片是上周母親發來的繼姐林薇訂婚場地，水晶吊燈下鋪著血紅色地毯，像道永遠跨不過的警戒線。
嘀——視頻通話突然切入，林曉棠手忙腳亂地掛斷。洗手間氤氳的霧氣裡，她看見在雨夜沈硯舟出租屋裡，他溫柔遞給她紙巾，讓她擦掉嘴邊殘留的湯渣，輕輕對她說“讓花成花，讓樹成樹”，金絲眼鏡後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
這句話像把鑰匙，撬開了她被母親鎖在保險櫃裡的人生。可現在，那把鑰匙正懸在深淵上方。
窗外飄雪不知何時變成了雨夾雪，砸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林曉棠褪下沾著雪水的大衣，衣架碰撞的脆響驚飛了棲在窗台的麻雀。她赤著腳走到書桌前，抽出那本藍色日記。
為什麼要招惹我呢？她對著寂靜的房間呢喃，指尖劃過沈硯舟在她日記本上批注的紅色字體，每個字都像扣開她心扉的節拍。她能想像出沈硯舟在寫這每個字時有多認真。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母親的語音通話。林曉棠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突然抓起這個日記本，連同這個日記本把自己深深埋在枕頭裡。
手機在掌心第三次震動時，林曉棠正攥著日記本發呆。屏幕上兩個字在雪光裡明明滅滅，像把生鏽的鑰匙在鎖孔裡反複搖晃。
喂......她的聲音浸在潮濕的夜色裡，像塊被揉皺的宣紙。電話那頭傳來刻意壓低的呼吸聲，混著電流雜音。
曉棠，桃桃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沙啞，你和那個沈硯舟......我看到他送你回家了。
林曉棠突然想起大學畢業後母親生日宴，桃桃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和她母親的一模一樣。窗外的雨夾雪砸在空調外機上，發出密集的劈啪聲，像無數個被碾碎的謊言。
她聽見自己喉嚨裡擠出的氣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前那個男生在圖書館告白時，桃桃也是這樣站在書架後麵，用手機錄下她漲紅的臉，第二天這段視頻就出現在母親的茶桌上。
林家有兩個女兒......桃桃的聲音突然拔高，又急刹車般回落，聯姻對象要的是......也許不會是你呢！……
桃桃，林曉棠打斷她，指尖劃過日記本的封麵，你記得大一那年，我在天台背《致橡樹》嗎？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脆響，混著壓抑的嗚咽。
曉棠......桃桃的聲音帶著破碎的顫音，你先開心起來好不好？就當......就當這是婚前最後的......她突然結巴起來，就當是......
瀟灑？林曉棠替她說完。雪水順著空調排水管滴落，在窗台積成小小的水窪，倒映著她和桃桃在操場罰跑時的影子。
桃桃的聲音突然清亮起來，像刺破烏雲的閃電，你現在就該和沈硯舟去吃那家你念叨了好久火鍋店，然後讓店員用他送你桂花茶做茶飲……她的語氣突然變得輕快，卻帶著刻意的雀躍，等真要聯姻了......她又結巴了，大不了......大不了我替你寫道歉信！
林曉棠突然笑出聲，笑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她望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突然想起沈硯舟在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幫她撿起掉落文體時手指碰觸的溫度。
她輕聲說，掛斷電話前聽見桃桃壓抑的抽噎。公寓裡重新陷入寂靜，隻有牆上的掛鐘在雪夜裡哢嗒作響。林曉棠抓起沈硯舟送的圍巾，羊絨蹭過下巴時，仿佛還能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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