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路燈像串起的星子,一幀幀掠過沈硯舟的側顏,把他的輪廓揉進半明半暗的光影裡。林曉棠的目光落在他下頜線時,指尖無意識蜷了蜷——三十歲的年紀沒在他臉上留下半分鬆弛,那道線條鋒利得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從耳尖滑到下巴,連繃緊時的弧度都透著利落。
他正專注地看著前方路況,左手輕扶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在真皮握把上,手背凸起的青筋順著腕骨蜿蜒,沒半分中年人的油膩感。偶爾換擋時,右臂抬起,西裝袖口往下滑了點,露出一小截緊實的小臂線條,是長期自律才有的緊致,沒有二十歲男孩的莽撞生澀,隻剩沉穩裡藏著的力量感。
林曉棠想起這陣子的相處:他會記得她喝咖啡要加兩勺糖,早上熱牛奶時總提前溫好杯子;晨跑回來會帶一束沾著露水的小雛菊,說“看見就想起你笑的時候”;連處理工作時,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節奏都透著章法,從不會慌手慌腳。他的溫柔不是刻意討好,是融進細節裡的細膩;他的自信也不是張揚,是對生活和工作的篤定掌控,像棵紮根深穩的樹,讓人忍不住想靠。
可這樣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滅了。她低頭看向自己交疊在膝上的手,掌心還殘留著虛幻的涼意——那天也是這樣的手,沒輕重地推了姥姥一把,老人順著門框摔下去,從此就沒再睜開眼。“殺人犯”這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總在深夜紮進她的腦子裡,連抑鬱症發作時的黑暗都裹著這層“肮臟”的標簽。
她是懦弱的,遇到一點事就想躲進被子裡,連跟陌生人說話都要在心裡演練好幾遍;而沈硯舟是明亮的,他的世界裡沒有躲不開的陰影,沒有自我厭棄的泥潭。這樣好的他,怎麼能被自己連累?尤其是想到母親最近看沈硯舟的眼神,帶著她熟悉的算計和排斥,林曉棠的心就揪緊了——她已經跌進了黑暗裡,不能再讓沈硯舟也被拉下來。
車過紅綠燈時,沈硯舟側過頭看她,聲音溫軟:“在想什麼?臉色不太好。”林曉棠慌忙把目光移開,指尖掐著衣角,把湧到喉嚨口的酸澀咽回去——她不能說,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臟”,更不能讓母親有機會傷害這樣乾淨美好的他。
車載藍牙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的“羅曼曼”三個字像根刺,紮破了車內剛緩和的寂靜。沈硯舟掃了眼屏幕,眉峰瞬間擰起,指尖在方向盤上頓了頓,乾脆利落地按了掛斷鍵。
可沒等半分鐘,鈴聲又固執地響起來。他這次連看都沒看,指腹重重敲下掛斷,指節因為用力泛出淺白——他和羅曼曼離婚快四個月,這人總愛用各種理由糾纏,從前是工作,後來是舊物,現在倒越發沒完沒了。
第三次鈴聲響起時,沈硯舟的耐心徹底耗儘。他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語氣裡帶著壓不住的煩躁:“羅曼曼,你到底想乾什麼?有話快說。”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柔弱,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硯舟,我懷孕了。”她頓了頓,像是怕他不信,又補了句,“這個孩子,一定是你的。”
“吱——”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夜色。沈硯舟猛地踩下製動,車身劇烈頓了一下,停在空曠的路邊。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指骨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連呼吸都滯了半秒——他和羅曼曼離婚後再無牽扯,這孩子怎麼可能是他的?可“孩子”這兩個字像塊巨石,砸得他心頭發沉,再難纏的事他都能應對,可牽扯到孩子,他沒法不管不顧。
旁邊的林曉棠卻在聽到那句話時,心臟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戳了一下,隨即湧上一陣近乎解脫的冷意。她看著沈硯舟緊繃的側臉,看著他眼底的凝重,之前壓在心裡的自我否定突然有了出口——是啊,這樣美好的他,本就該有正常的生活,有屬於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被她這個“肮臟”的人拖累。這通電話,是最好的分開理由。
她沒等沈硯舟回神,默默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時動作輕得像片羽毛。沈硯舟剛想對著電話追問,餘光瞥見她要下車,立刻轉頭:“曉棠,你去哪?”
林曉棠站在車外,夜風掀起她的衣角,她垂著眼,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們就這樣吧。”說完,她沒再看沈硯舟錯愕的眼神,轉身就往路邊走,背影單薄卻決絕。
“曉棠!”沈硯舟慌忙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想追,可她已經抬手攔了輛出租車。車門“砰”地關上,出租車很快彙入車流,隻留下紅色的尾燈在夜色裡越來越遠。
沈硯舟站在路邊,手裡還握著沒掛的電話,羅曼曼的聲音還在那頭絮絮叨叨,可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盯著出租車消失的方向,眉頭擰得更緊——他以為,林曉棠是聽到懷孕的事難過了,是誤會了他和羅曼曼的關係。
“羅曼曼,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把話說清楚。”他對著電話冷聲道,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掛了電話,他坐回車裡,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先把羅曼曼懷孕的事查清楚,證明這是假的,再去找曉棠,好好跟她解釋,她一定會懂的。
喜歡等一場溫柔落滿請大家收藏:()等一場溫柔落滿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