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裹著空氣的滯悶，鑽進沈硯舟捂得嚴實的口罩裡。他壓了壓鴨舌帽的帽簷，跟著穿過病房走廊，寬鬆的黑色外套下，手指攥得發白。他一定要給林曉棠解釋清楚。
“放鬆點，她剛做完心理疏導，情緒還算平穩。”王景晨回頭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輕推開302病房的門。
病床上的林曉棠背對著門，單薄的肩膀裹在藍白條紋病號服裡，像一片隨時會飄走的葉子。聽到動靜，她緩緩轉過來，眼神空洞得像蒙著一層霧，直到落在沈硯舟身上時，那層霧才微微動了動，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沈硯舟的心猛地一揪，快步走過去，剛要摘口罩，就被王景晨用眼神製止。他隻好壓低聲音，沙啞地開口：“曉棠，你還好嗎，對不起……”
林曉棠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隻是定定地看著他，眼裡慢慢浮起水光。
“我消失不是故意的。”沈硯舟往前湊了湊，伸手想碰她的手，又怕嚇著她，隻好把懷裡的紙遞過去，“我前妻突然找過來，說她懷孕了，我必須回去處理清楚，不能讓她用孩子來糾纏我們……”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手指已經碰到了口罩繩，想讓林曉棠看清自己的臉。可就在這時，病房門“哐當”一聲被撞開，林媽媽拎著保溫桶站在門口，看到沈硯舟的瞬間，眼睛瞪得像要噴火。
“沈硯舟！你這個殺千刀的還敢來！”林媽媽把保溫桶往地上一摔，湯湯水水濺了一地，她衝上來就抓住沈硯舟的胳膊，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肉裡，“我女兒是不是你害得天天以淚洗麵，好好的人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你還有臉出現在她麵前？！”
沈硯舟被拽得一個趔趄，忙護住身後的林瑤，急聲道：“阿姨您聽我解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我才不要聽！”林媽媽抬手就朝他臉上扇去，沈硯舟下意識地偏頭躲開，可她又撲上來撕扯他的外套，“你就是個騙子！就會花言巧語騙我女兒，我女兒才不要嫁給你這個離了婚的騙子……我今天非要撕爛你這張虛偽的臉不可！”
病房裡頓時一片混亂，林曉棠被嚇得渾身發抖，雙手抱住頭縮在床頭。王景晨趕緊上前拉林媽媽，連聲勸：“阿姨冷靜點！林曉棠還在病著，彆刺激她！”
可林媽媽已經紅了眼，一把推開王景晨，又朝著沈硯舟的胸口捶打過去：“我打死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東西！讓你欺負我女兒！”
“曉棠”沈硯舟的驚呼被林媽媽的拉扯拽得變了調，他猛地掙開那隻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外套下擺被扯出一道皺痕，整個人踉蹌著追出門。
走廊儘頭，林曉棠的身影像一片被狂風卷走的紙片，腳步虛浮得幾乎要栽倒。她根本沒回頭，眼淚糊住了視線，隻憑著本能往前衝，直到腳掌突然踏空——樓梯口的平台光禿禿的，沒有扶手，她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身體朝著陡峭的樓梯直墜下去。
“小心！”沈硯舟心臟驟停，幾乎是憑著本能飛撲過去，指尖擦過她的衣角，終於在她半個身子懸在半空時攥住了她的手腕。可慣性太猛，林曉棠的體重帶著他往前一墜，他腳下也跟著打滑，整個人被拽得向前傾。
千鈞一發間，沈硯舟立刻鬆開了攥著她手腕的手，反而張開雙臂，硬生生把她整個人圈進懷裡。“抱緊我！”他在她耳邊急促地喊，話音剛落，兩人便一起滾下了狹窄的樓梯。
“砰！”“咚咚！”
身體撞擊台階的悶響在樓梯間裡回蕩，沈硯舟始終保持著讓林曉棠壓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後背和肩膀一次次磕在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劇痛順著骨頭縫往裡鑽，他卻死死咬著牙，沒哼一聲，隻是把環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
林曉棠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隻能感覺到自己被一個溫熱的懷抱裹著，那些原本該砸在她身上的撞擊，全被身後的人硬生生扛了過去。
不知滾了多少級台階，兩人終於在樓梯轉角處重重落地。沈硯舟悶哼一聲，胸口像被巨石碾過，疼得他喘不上氣，可他第一反應還是抬手摸了摸懷裡的人：“曉棠……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
林曉棠趴在他胸口，渾身都在發抖，眼淚砸在他汗濕的襯衫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裡，能看到沈硯舟額角磕出了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可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自己，滿是焦急。
“沈……沈硯舟……”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指尖顫抖地碰了碰他額角的傷口。
樓梯上方傳來林媽媽和王景晨的驚呼。“曉棠！”林媽媽的聲音裡沒了剛才的戾氣，隻剩恐慌，她跌跌撞撞地跑下來，看到兩人躺在地上的樣子，腿一軟差點跪下，“曉棠啊……”
王景晨緊隨其後，立刻蹲下身檢查：“先彆亂動，我看看有沒有骨折！”
沈硯舟卻沒管周圍的動靜，隻是抬手擦了擦曉棠臉上的眼淚，聲音因為疼痛有些發顫，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曉棠，對不起……，但我沒騙你，我這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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