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舟額角的血還在往外湧，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往下淌，先是浸濕了睫毛，又順著眼角滑進鬢角，在蒼白的臉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紅痕。他想抬手按住傷口，可手臂剛動了動，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剛才滾下來時，胳膊恐怕也挫傷了。
林曉棠的指尖還停留在他的傷口邊緣，觸到那黏膩的溫熱時，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沈硯舟的眼睛，他眼角的血還在往下流，像兩道紅色的淚，順著下頜線滴落在她的病號服上，暈開小小的紅漬。
“血……好多血……”林曉棠的聲音發顫，瞳孔猛地收縮，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她本就因為抑鬱症情緒不穩，此刻看到這觸目驚心的場景，神經一下子繃到了極致。她張了張嘴，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沈硯舟焦急的臉漸漸模糊成一片光影。
“曉棠？曉棠你怎麼了？”沈硯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就見林瑤眼皮一翻，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曉棠！”沈硯舟心膽俱裂，不顧身上的劇痛，伸手死死托住她的後頸，將她抱在懷裡。他額角的血滴在林曉棠蒼白的臉上，他卻顧不上擦，隻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聲音裡滿是恐慌，“彆嚇我，曉棠，你醒醒！”
林媽媽撲到跟前，看到女兒暈過去，又看到沈佳行滿臉是血的樣子，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剛才的怒氣徹底被慌亂取代，“快！快叫醫生啊！”
王景晨已經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他蹲下身，快速檢查了一下林瑤的脈搏：“彆慌，脈搏還穩，應該是情緒刺激加上驚嚇導致的短暫暈厥。”他又看向沈硯舟的傷口，眉頭緊鎖，“你的傷也得趕緊處理，額角的傷口看起來不淺。”
沈硯舟根本沒聽進去王景晨的話，他緊緊抱著林曉棠，用沒受傷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臉頰，聲音沙啞又急切：“曉棠，醒醒，看著我……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彆嚇我好不好？”
很快，護士和醫生推著平車跑了過來。看到樓梯間的亂象，醫生立刻指揮：“先把女患者抬上平車，送急診觀察！男的頭上有開放性傷口，馬上帶去清創縫合！”
護士上前要抱林曉棠，沈硯舟卻攥著她的手不肯放，直到王景晨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說：“放心，我跟著去看曉棠，你先處理傷口，不然感染了更麻煩。”
沈硯舟看著被抬走的曉棠，又摸了摸自己額角還在流血的傷口，終於鬆了手。他被護士扶著站起來時，腳步一個踉蹌，後背的挫傷傳來鑽心的疼，但他眼裡隻有林曉棠消失在走廊儘頭的身影，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等處理完傷口，一定要立刻找到她，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清創室的燈光晃得人眼暈，醫生用碘伏擦拭傷口時，沈硯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比起身上的疼，他更惦記著icu裡的曉棠。直到額頭被縫上五針，胳膊和腰貼上厚厚的膏藥，他不顧護士“多休息”的叮囑，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趕。
接下來的一天，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王景晨偶爾會來替他盯一會兒，帶來的消息都是“生命體征平穩，但還沒醒”。沈硯舟攥著手機，屏幕上是他和林曉棠以前的合照，照片裡的女孩笑眼彎彎，安靜地靠在他肩頭，和現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第二天傍晚，護士終於推開了病房門，朝他點了點頭：“家屬可以進去了，病人醒了。”
沈硯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病號服，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林曉棠已經坐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睛卻睜著，正望著窗外的夕陽。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過頭來。
就是這一眼，讓沈硯舟僵在了原地。
沒有了往日的怯懦和空洞，她的眼神清亮得有些銳利，掃過沈硯舟時，帶著一種全然陌生的審視，沒有驚喜，沒有委屈，甚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曉棠，你感覺怎麼樣？”沈硯舟壓下心頭的不安，慢慢走過去，想碰她的手，卻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林曉棠挑了挑眉，聲音也比以前清亮許多，帶著點漫不經心：“你是誰？”
沈硯舟的動作頓住了，喉嚨發緊：“曉棠，我是沈硯舟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沈硯舟？”林曉棠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歪了歪頭，像是在回憶，最後卻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沒印象。”
這時，王景晨拿著病曆走進來，看到這一幕，腳步也頓了頓。他上前給林曉棠做了簡單的檢查，發現她的意識清晰，邏輯也沒問題，隻是對沈硯舟，甚至對林媽媽的名字，都表現得十分陌生。
“醫生說可能是創傷後應激導致的選擇性失憶，或者……是情緒劇烈波動引發的人格解離。”王景晨拉著沈硯舟走到病房外，壓低聲音解釋，“她現在的狀態，和之前那個文靜膽小的林曉棠完全相反，更像是把壓抑很久的另一個自己釋放出來了。”
沈硯舟的心沉了下去，他看著病房裡那個正低頭擺弄輸液管、神情淡然的女孩，隻覺得一陣無力。他到醫院想解釋清楚，想告訴她自己真的很愛她，會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的。可現在，她卻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
正出神時，病房裡突然傳來杯子摔碎的聲音。兩人趕緊推門進去，就見林曉棠皺著眉，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語氣不耐煩：“這杯子也太脆了，護士進來收拾一下。”
她的語氣自然又強勢，和以前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林曉棠判若兩人。沈硯舟站在原地，喉嚨發堵——他該怎麼跟一個“陌生人”，解釋他們之間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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