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棠和媽媽來到醫院地下室，那輛大g500格外顯眼，像一隻在等主人回家的大貓。
沈硯舟牽著林曉棠的掌心溫熱，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用力，像是怕她被什麼情緒裹住似的。林曉棠的指尖微微蜷縮，那點溫度順著神經往心口鑽，竟讓她剛才翻湧的思緒靜了大半——她想起在故城的學校，沈硯舟總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襯衫，總被學校其他的老師議論是靠老婆的農村人。“表弟送的？”她輕聲重複，語氣裡藏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釋然，抬頭時撞進沈硯舟的眼神，那裡麵沒有絲毫“炫耀”，隻有怕她多想的小心翼翼，她的心尖又輕輕顫了顫，原來他沒忘，沒忘她曾說過母親要的“豪門”，也沒忘她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車廂裡的暖氣裹著淡淡的皮革香，剛安靜沒兩分鐘，林媽媽忽然側過身，指尖攥著米白色手絹，指節微微泛白，看向副駕的沈硯舟時，語氣裡帶著長輩特有的局促：“硯舟啊，第一次見你是阿姨衝動了，抬手就推了你……你彆往心裡去。”
沈硯舟立刻回過頭，姿態放得溫和，連聲音都放輕了些：“阿姨您彆這麼說，是我沒提前跟您解釋清楚，讓您擔心曉棠了。”
林媽媽點點頭，手絹在手裡捏了捏，又想起什麼似的，眼神裡多了點試探，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今天王景晨醫生跟我提，說你是……沈家的後人？那我問你，沈婉怡女士，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媽媽。”沈硯舟答得乾脆，話音剛落，就見林媽媽手裡的手絹“啪”地落在膝頭，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裡格外清晰。她怔怔地看著沈硯舟，嘴唇動了好幾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裡滿是震驚：“你媽媽是沈婉怡？這……這也太巧了！”
坐在後排的林曉棠也愣了，下意識看向媽媽，卻見林媽媽深吸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眼角，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輕聲說：“硯舟，阿姨其實……，我原名叫許惠蘭，跟你媽媽沈婉怡，是高中同班同學。”
這話一出口，連沈硯舟都微微睜大了眼。林媽媽望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車燈，眼神軟下來，帶著點懷念，又藏著真切的羨慕：“你媽媽當年啊，是我們班最耀眼的人。家世好，人又溫柔，成績還拔尖，總坐在靠窗第三排，早自習會幫我占座，兜裡總揣著橘子糖，知道我低血糖，一暈就塞給我一顆。那時候我總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呢？”
沈硯舟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語氣輕輕的，眼底漫開一層柔霧，像是在跟著林媽媽的話，拚湊媽媽年輕時的模樣：“我對媽媽的過去知道得不多，隻記得小時候，她跟舅舅大吵了一架——具體吵什麼，我那時候小，沒敢問，隻記得那天媽媽紅著眼圈收拾行李，卻沒說一句抱怨的話。”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後來跟著爸爸回了農村老家，我原以為她會不習慣，可她倒好，種了半院青菜，春天摘香椿，秋天曬辣椒，還總跟我說，農村的天比城裡藍，空氣裡都是土香味，住著踏實。”
林媽媽聽得眼眶有點熱，剛想再說點什麼，沈硯舟卻轉過頭，目光落在後排的林曉棠身上，語氣誠懇又帶著點小心翼翼：“阿姨，曉棠現在的身體，最需要安靜的環境養著。我們村在山腳下，空氣好，有井水，有菜園，沒有城裡這麼多噪音。我想……帶曉棠回村裡養病，您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去住，我家老房子寬敞，收拾收拾就能住。”
林曉棠望著沈硯舟的眼睛，那裡麵沒有絲毫功利，隻有對她的在意，還有作為“故人之子”的親切——原來兜兜轉轉，他們的媽媽早就認識，這份緣分，像是早就埋在時光裡的線，終於在今天，輕輕牽在了一起。
暉都莊園小區門口的路燈暖黃，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沈硯舟先下了車，繞到後排替林媽媽拉開車門時，還特意用手擋了擋車門上沿，怕她碰頭；又彎腰把林曉棠的保溫杯和薄外套遞出來——那外套是他剛才見她在車上縮了縮肩膀，悄悄從副駕拿過來的，還帶著點車廂裡的暖氣。
“我明天把公司的事徹底理順，合同和項目交接都盯完，後天一早就過來接你們。”沈硯舟站在車旁，手搭在車門上，目光先掃過林媽媽，又落回林曉棠身上，語氣說得穩妥，“路上不趕，慢慢開，正好讓曉棠看看沿途的風景，放鬆放鬆。”
林媽媽笑著點頭，剛想說“麻煩你了”，就見沈硯舟又轉向林曉棠，眉頭輕輕蹙了下，語氣裡多了幾分不放心的認真，甚至帶點小小的固執：“晚上記得把睡前的藥吃了，我看了說明書，得用溫水送服，彆圖省事直接喝涼水。”
林曉棠攥著保溫杯的手緊了緊，指尖觸到杯壁溫溫的熱度，抬頭衝他彎了彎眼：“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忘的。”
“還有。”沈硯舟卻沒鬆口，往前半步，聲音壓得更輕，卻格外清晰，像是怕被風吹散，又像是特意要讓她記在心裡，“這兩天彆想太多事，更彆情緒激動——你現在的身子最忌這個，哪怕有再要緊的話、再在意的事，都等回了村裡，安安穩穩的再說，好不好？”
這話讓林曉棠心裡輕輕顫了一下，她看著沈硯舟眼底藏不住的牽掛，乖乖“嗯”了一聲，連點頭的動作都放輕了些。林媽媽在一旁看著，也跟著應聲：“你放心，我會盯著她的，不讓她瞎琢磨。”
沈硯舟又叮囑了兩句“晚上關好門窗”“有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才重新上車。車子啟動時，他還特意降下車窗，衝兩人揮了揮手，直到奔馳的車影漸漸消失在路口的拐角，林曉棠手裡的保溫杯，好像還留著他剛才遞過來時，指尖不經意碰到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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