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王景辰先走出來，目光一抬就撞見了角落裡的林曦。她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泛白，垂著的腦袋讓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緊繃的下頜線，連睫毛都在微微顫抖，像受驚後無處躲藏的小獸。
王景辰腳步頓了頓，走過去，聲音放得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要忘了我原來對你說的——先愛自己，再愛彆人。”
林曦的肩膀猛地一僵，指尖攥得更緊了，布料被揉出深深的褶皺。
“做真實的自己就好，不用勉強自己變成誰。”王景辰的目光掠過她，落在剛走出來的沈硯舟身上，眼神裡帶著點意味深長的提醒，“至於其他的，”他頓了頓，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兩人都聽清，“認清自己的內心，才能不傷人，也不傷己。”
沈硯舟站在門口，眉頭還微微蹙著，王景晨的話像一塊石頭投進他混沌的心裡，激起層層漣漪。他看向林曦，她依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可那渾身散發的無措和疏離，讓他心裡莫名一緊。他想上前問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想解釋自己剛才的困惑不是針對她，可話到嘴邊，又被王景晨那句“你愛的到底是林曉棠，還是她這個整體”堵了回去——他確實答不上來。
他對林曉棠的愛意根深蒂固，那些溫柔的日常、堅定的告白、藏在細節裡的偏愛，早已刻進骨子裡。可麵對林曦時，他又忍不住心疼她的銳利外殼下的怯懦，在意她偶爾流露的茫然，甚至昨晚她帶著酒精味的親近，也讓他心跳失控。他分不清這份在意，是因為林曦身上有林曉棠的影子，還是因為林曦本身。這種困惑像一團迷霧，讓他手足無措，連一句簡單的關心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林曦聽到王景辰的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酸澀又沉悶。
先愛自己？可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怎麼愛自己。她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在林曉棠受委屈、受傷害時，跳出來替她撐腰，用尖銳的刺保護那個柔軟的靈魂。她習慣了用冷漠和果斷偽裝自己，卻從來沒想過，真實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是那個敢甩林薇巴掌的淩厲模樣，還是此刻聽到沈硯舟的困惑後，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的怯懦樣子？
做真實的自己……可真實的她，既沒有林曉棠的溫柔勇敢，也沒有足夠的底氣去麵對一份不確定的感情。沈硯舟連自己的內心都沒認清，他對她的好，到底是因為她是林曦，還是因為她占著林曉棠的身體？這個問題像一根刺，紮在她心裡，拔不出來，一碰就疼。
她能感覺到沈硯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複雜的情緒，有困惑，有擔憂，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猶豫。可這份目光，不僅沒給她安全感，反而讓她更加不自信。
王景辰說她和林曉棠是一個整體，可沈硯舟心心念念的，始終是那個敢愛敢恨的林曉棠。而她，林曦，不過是個依附於林曉棠存在的“附屬品”，連得到一份純粹的在意都成了奢望。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避開了沈硯舟的目光，看向王景辰，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我知道了，王醫生。”
說完，她沒再看沈硯舟，轉身就往走廊儘頭走。腳步不算快，卻帶著明顯的逃離意味——她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問出那個答案，更怕聽到的結果，會讓她僅存的一點勇氣，徹底崩塌。
沈硯舟看著她倉促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叫住她。王景辰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隻昨晚曾抱著她、曾想觸碰她額頭的手，此刻卻空蕩蕩的。他的內心依舊困惑，可看著林曦孤單的背影，他突然意識到，不管自己愛的是誰，他剛才的猶豫和困惑，已經傷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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