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走出法式餐廳,沿著5樓的走廊慢慢踱步。這一層的餐廳大多走精致清淡路線,空氣中飄著的不是奶油香就是高湯鮮,偏偏她此刻胃裡空蕩蕩的,心裡又堵得慌,最念想的是一口熱辣滾燙的滋味。轉了半圈,終於在角落找到一家主打家常簡餐的小店,推門進去點了一份招牌湯粉,特意叮囑老板“多放青菜”,卻終究沒好意思要求加辣——這家店看著也不是重口風格。
湯粉端上來時冒著熱氣,雪白的米粉浸在清亮的骨湯裡,撒著蔥花和嫩青菜,賣相清爽,可許棠挑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寡淡的味道讓她原本就不振的食欲更添了幾分滯澀。她慢慢嚼著,眼神落在碗裡,心思卻飄遠了,連對麵桌有人路過都沒太在意。
沈硯舟就是在這時走過小店門口的。他剛和陳乾剛用完午餐,餘光瞥見窗邊坐著的許棠,她麵前的湯粉沒動幾口,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著,顯然是不合胃口。他想起之前和林曦一起時,她總喜歡點一些超級重口味菜品,還要求服務員加麻加辣。
腳步頓了頓,沈硯舟側頭對身邊的陳乾低聲吩咐:“去樓下便利店買幾包辣椒油,要最辣的那種。”
陳乾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許棠,立刻會意,點頭應道:“好的沈總。”
許棠正對著碗裡的湯粉發呆,忽然聽到有人在身邊停下,抬頭就見陳乾遞過來一個小塑料袋,裡麵裝著兩包紅彤彤的辣椒油。“許小姐,沈總讓我給你買的。”
許棠接過塑料袋,指尖觸到包裝袋的微涼,心裡莫名顫了一下。她抬頭望向走廊儘頭,沈硯舟的身影已經快走到電梯口,隻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沈總本來就打算在京市待兩個小時,”陳乾像是隨口補充了一句,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試探,“不過給你頒完獎之後,就臨時調整了行程,這都待了快一周了。他明天一早就得回暉城了。”
“嗯。”許棠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她捏著那兩包辣椒油,指尖微微用力,直到陳乾轉身離開,才緩緩低下頭。
撕開包裝袋,鮮紅的辣椒油順著袋口滑進湯粉裡,瞬間染紅了清亮的湯底,一股刺鼻的香辣味彌漫開來。許棠看著那抹鮮豔的紅,眼眶忽然就熱了。
這世上,好像隻有沈硯舟記得她愛吃辣。
前25年的人生,許惠蘭在她10歲時接她到自己身邊,她活在媽媽許惠蘭的嚴格管控裡。從站姿坐姿到說話的語氣,從穿衣打扮到飲食口味,無一不被要求“淑女”“得體”。媽媽想把她打造成標準的名媛,以便將來能嫁入所謂的“門當戶對”的人家,於是她戒掉了最愛的辣椒,學著細嚼慢咽吃那些寡淡的營養餐,學著輕聲細語,學著把所有真實的喜好都藏在心底。
直到後來,抑鬱症發作,她的世界裡分裂出了林曉棠和林曦。熱烈直白、敢愛敢恨的林曦,帶著她不敢釋放的叛逆;溫柔內斂、小心翼翼的林曉棠,藏著她對認可的渴望。可無論是哪個“她”,在沈硯舟麵前,都不必偽裝。
他見過林曦抱著辣火鍋大快朵頤的模樣,笑著遞上紙巾,說“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也見過林曉棠因為一點小事手足無措的樣子,耐心地幫她解圍,說“沒關係,按你想的來就好”。他包容了她的分裂,接納了她所有的不完美,而林曉棠和林曦,都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個溫柔又堅定的男人。
可他有未婚妻了。
這個念頭像一根刺,猛地紮進心裡,讓許棠的呼吸都跟著一滯。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砸在湯碗裡,濺起細小的水花。粉底混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進泛紅的湯裡,暈開一小片淺淺的痕跡。
她抬手隨意抹了一把臉,指尖蹭到了些許斑駁的粉底,卻毫不在意。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口裹滿辣椒油的米粉,狠狠塞進嘴裡。辛辣的滋味瞬間刺激了味蕾,嗆得她喉嚨發緊,眼淚掉得更凶了,可心裡那股憋悶的情緒,好像也跟著這股辣味,稍微疏解了一些。
她一邊吃,一邊掉眼淚,不管不顧地吞咽著,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遺憾和不舍,都隨著這碗加了辣椒油的湯粉,一起咽進肚子裡。
明天,他就要走了。
以後,他們或許就隻剩下偶爾的工作交集,像他說的那樣,隻是“合作關係”。
許棠低下頭,把臉埋得更低,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混著碗裡的香辣滋味,咽下這頓五味雜陳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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