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裡的空調風帶著微涼，吹得沈硯舟額前的碎發輕輕晃動。窗外是連綿的雲海，白得晃眼，卻襯得他眼底的沉鬱愈發濃重。飛機正平穩地穿行在平流層，一如他此刻努力維持的表麵平靜，可心底翻湧的惆悵與無奈，卻像藏在雲層下的湍流，怎麼也壓不住。
分開三年，他以為自己早已把曉棠這個名字，連同那些熾熱又刺痛的過往，都埋進了時光深處。可是昨晚的親密，是情難自禁，是壓抑了三年的思念破土而出，帶著不管不顧的莽撞。他甚至在失控的瞬間想過，就算她真的未婚生子，就算她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牽掛”，他也認了。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會帶來多少麻煩，他隻想要她，想要把這三年的空白都填滿。
可清醒之後，那份滾燙的衝動冷卻下來，剩下的隻有揮之不去的無力感。
他記得她在他懷裡的僵硬，記得她事後避開他目光時的閃躲，記得她逃出門的絕決。他沒有追問，怕戳破她的難堪，更怕聽到讓自己絕望的答案。可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感覺兩人之間隔著一堵無形的牆。那堵牆不是“孩子”，不是“未婚生子”這個他腦補出的“事實”，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像是三年的時光，不僅拉開了他們的距離，更在彼此心裡刻下了無法輕易抹平的傷痕。
許棠的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上。她為什麼不願解釋？是覺得沒必要，還是覺得自己她不是“曉棠”，可她緊閉的心門，讓他連靠近的方向都找不到。飛機引擎的轟鳴聲在耳邊持續，卻蓋不住他心底的自問：明明彼此都還在意，明明連身體都還貪戀著對方的溫度，為什麼這條路，會難到讓他近乎絕望？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還存著三年前她的照片，笑靨如花。指尖摩挲著冰冷的屏幕，沈硯舟眼底的惆悵更甚。難道一場心理疾病，真的就如此難以愈合！
許棠站在堯舜公司樓下，晨間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得她額前的碎發微微晃動。她抬手攏了攏衣領，視線不自覺地飄向天空——澄澈的藍幕上，一架銀灰色的飛機正緩緩劃過，尾跡在空氣中拖出一道淺淺的弧線，漸行漸遠。
那是沈硯舟的飛機吧。她心裡這麼想著，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包帶。昨晚的混亂、今早的決絕，還有此刻心底蔓延開來的酸澀，像一張網，輕輕裹住了她。她對著飛機遠去的方向，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希望你一路平安。”
平安就好，至於其他的，不該再奢望了。他有他的“未婚妻”，她就該守著自己的分寸，那些越界的悸動和糾纏，就當是一場醒不來的夢，如今夢碎了，該回到各自的軌道上了。
深吸一口氣，許棠壓下心頭的翻湧，轉身走進了堯舜公司。今天還有《紅粉佳人》劇本討論會要開，再狼狽，工作也得繼續。隻是腳步踏上電梯時，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恍惚，腦子裡一會兒閃過沈硯舟熟睡的側臉，一會兒又想起他那句沒說完的話，心臟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揪著，隱隱作痛。
電梯門打開，編劇室就在走廊儘頭。許棠定了定神，推開了那扇玻璃門——下一秒，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偌大的編劇室裡，沒有忙碌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一屋子的粉色玫瑰花。花朵嬌豔欲滴，層層疊疊地堆在辦公桌旁、牆角，甚至天花板上都垂著粉色的絲帶和花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卻不膩人的花香，浪漫得有些不真實。
而在花海中央，蘇堯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單膝跪地，手裡捧著一束包裝精致的粉玫瑰，眼神裡滿是含情脈脈，直直地望著她。周圍站滿了堯舜公司的員工，有她認識的同事，也有其他部門的人，大家臉上都帶著看熱鬨的好奇和曖昧，對著她竊竊私語。
“林曦。”蘇堯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打破了室內的安靜，“你喜歡嗎？上次的事情，我再次向你道歉，是我太冒失，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他頓了頓，眼神愈發懇切，“還有，我想你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我是認真的。”
“林曦”這兩個字像一根針，刺破了許棠的恍惚。過去的林曦，是喜歡和蘇堯一起街舞的，可她早已不是敏感脆弱的林曦了，她是許棠。
周圍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她身上，讓她渾身不自在。她看著蘇堯眼中的期待，又掃過周圍員工探究的眼神，心底隻剩下抗拒和一絲不耐。經曆了昨晚和沈硯舟的糾葛，她現在對任何突如其來的感情示好，都隻想躲開。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猶豫：“蘇總的道歉我收到了。”她刻意加重了“蘇總”兩個字，拉開了距離，“隻不過我真的對蘇總無意，承蒙錯愛，許棠抱歉。”
說完，她沒有再看蘇堯瞬間僵住的臉，也沒有理會周圍響起的議論聲，轉身就走。腳步快而穩，帶著一種狠戾的逃離。
走出編劇室，走廊裡的員工紛紛側目，她卻連頭都沒抬，徑直衝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氣，後背輕輕靠在冰冷的轎廂壁上，閉上了眼睛。
太窒息了。無論是昨晚和沈硯舟的越界，還是今天蘇堯這場突如其來的公開示愛，都讓她覺得喘不過氣。她不想再麵對這些，不想再留在這個處處讓她心緒不寧的地方。
電梯到達一樓，許棠幾乎是跑著衝出了公司大門。陽光刺眼，她卻沒有絲毫停留，攔了一輛出租車就鑽了進去。
車子駛離的那一刻，她回頭望了一眼那棟高聳的寫字樓，心裡默默念著：再也不想待在這裡了。
而蘇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許棠，你一直都是林曦，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在我這裡你隻能是林曦，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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