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雪霽天晴,長安宗巨大的漢白玉廣場上積雪已被清掃乾淨,隻餘下邊緣石縫裡殘留的幾點潔白。陽光毫無遮攔地灑落,驅散了刺骨的寒意,帶來幾分虛假的暖意。
秦夜鴆正和幾個平日裡還算說得上話的外門弟子站在廣場一角。他們圍成一圈,低聲討論著近來震動南境的消息。
“……‘血影’這次動作當真不小!”一個身材敦實的弟子搓著手,壓低聲音,眼中帶著幾分敬畏和興奮,“南嶽城那個姓王的城主,盤剝百姓、草菅人命多年,仗著有靠山橫行無忌,結果一夜之間,連帶著他府上那幾個為虎作倀的爪牙,全被抹了脖子!乾淨利落!”
另一個瘦高個弟子接口道:“可不是嘛!聽說現場隻留下一枚滴血的暗影標記,連巡夜的金丹護衛都沒察覺到半點動靜。這‘血影’行事愈發神秘莫測了,修為怕是不低。”
“專挑這等惡貫滿盈的下手,倒也算替天行道。”旁邊一個年長些的弟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隻是不知是何方神聖,行事如此詭秘狠辣。”
秦夜鴆抱臂倚在一根冰冷的蟠龍石柱旁,神色淡漠地聽著。寒風卷起他墨色的衣角,他微微眯著眼,仿佛廣場上喧囂的人聲和刺目的陽光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唯有在聽到“血影”二字時,他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處,才掠過一絲極淡、極快、無人能捕捉到的漣漪。
乾得不錯。他心中無聲地讚了一句。南嶽城的事,正是他數日前親自部署,由麾下最精於潛行刺殺的“影刃”小隊當然就兩個人,外加秦夜鴆的分身)執行的。這消息傳得倒快。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弟子氣喘籲籲地穿過人群,滿臉漲紅,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聲音因興奮而拔高,瞬間蓋過了廣場上所有的竊竊私語:
“各位師兄師姐!快!快準備迎接!花夢仙尊!花夢仙尊駕臨我們長安宗了!”
“什麼?花夢仙尊?!”
“真的是那位花夢仙尊?!”
“天哪!她怎麼會來我們這兒?”
這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瞬間在廣場上炸開了鍋!原本三三兩兩聚集的弟子們紛紛湧向廣場入口方向,臉上無不洋溢著激動、崇敬甚至狂熱的神情。就連那幾個剛剛還在討論“血影”的弟子,也立刻將神秘組織拋諸腦後,興奮地跟著人群往前擠。
“花夢仙尊!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
“聽說她當年在稷下學宮,可是第三批學生裡的翹楚!”
“何止!年紀輕輕便已臻至化神中期,放眼整個修真界也是鳳毛麟角!”
“隻可惜……唉,她那位兄長……”
喧囂的議論聲中,唯有秦夜鴆依舊立在原地,仿佛洶湧人潮中的一塊礁石。他微微蹙起眉峰,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名字感到一絲本能的警惕和……陌生。
他側過頭,看向身邊那個還沒來得及跑開的敦實弟子,聲音平靜無波,帶著慣有的疏離:“花夢仙尊?何人?”
那弟子正踮著腳張望,聞言一愣,仿佛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夜鴆:“秦師弟,你……你竟不知花夢仙尊?”他隨即想到秦夜鴆高冷沉默且性情孤僻的性格,便熱心地解釋道:
“花夢仙尊,那可是我們東域赫赫有名的大能!出身於……呃,一個有些複雜的世家。”弟子頓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惋惜,“她是當年從稷下學宮出來的第三批頂尖學子之一,天賦卓絕,年紀輕輕便已達到了化神中期的境界!這份成就,足以讓無數前輩汗顏了。隻是……唉,可惜啊……”
弟子歎了口氣,繼續道:“可惜她有一位兄長,本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卻不知為何誤入歧途,墮入妖邪之道,最終被仙道聯盟聯手……斬殺了。”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唏噓之色。
兄長?誤入歧途?妖邪之道?被斬殺?
這幾個詞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秦夜鴆的腦海!
他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倚著石柱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一股混雜著刺骨寒意與血脈牽連的悸動,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
秦榮刃,爹地!
那個早已塵封在記憶最深處、帶著血腥與屈辱的名字,驟然浮現在眼前。那個曾被他稱為父親,最終卻因修煉禁忌的仙妖雙道、野心膨脹而掀起腥風血雨,最終被整個仙道圍攻至死的男人!
那麼,這位“花夢仙尊”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果然!下一瞬,那弟子便證實了他的猜想:“仙尊的兄長,便是當年掀起滔天巨浪、令無數生靈塗炭的……邪妖王,秦榮刃。”
秦夜鴆的瞳孔驟然收縮!
秦夢甄!姑姑!
果然是她!
心底那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瞬間湧了上來——是血緣深處無法斬斷的牽絆?是對父親舊事的沉重陰影?還是……一種巨大的、冰冷的危機感!
他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決斷:絕不能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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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清晰而冰冷:
其一,身份暴露,死路一條!他是邪妖王秦榮刃的遺孤,這個身份一旦被仙道中人知曉,尤其是被那些曾參與圍剿父親、對秦家血脈深惡痛絕的人知曉,等待他的將是無休止的追殺,甚至可能牽連整個收留他的長安宗!慕容諾婧……他腦海中飛快閃過師父的身影,心尖猛地一抽。
其二,他是血修者!這是他隱藏最深的秘密,也是他力量的核心,更是仙道絕對無法容忍的禁忌!即便秦夢甄是他的親姑姑,即便她修的是純正仙道,秦夜鴆也絕不敢賭。賭她對禁忌功法的態度,賭她對一個修煉了邪異功法的侄子的親情能否壓過仙道的立場!這風險太大,他承受不起。
廣場上的喧囂聲浪越來越高,人群如同潮水般湧向主殿方向,翹首以盼仙尊法駕。
秦夜鴆卻在這狂熱的氛圍中,悄無聲息地向後退了一步,再一步。他身形微動,如同融入陰影的墨色流水,借著人群的遮擋和廣場邊緣巨大石柱的掩護,迅速而決絕地脫離了人群的中心。
他沒有走向主殿,而是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與人群湧動方向完全相反的、通往宗門隱彙山方向的僻靜小徑快步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極穩,卻又帶著一種急於逃離的迫切。寒風似乎再次變得凜冽起來,吹拂著他冰冷的側臉和翻飛的衣袂,也吹散了他眼中最後一絲猶豫。
姑姑……抱歉。
這長安宗,這平靜,這……師父……我絕不能失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廣場邊緣的石階之後,隻留下身後那片越來越響亮的、迎接仙尊的歡呼聲浪,與他內心死寂般的冰冷沉默,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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