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鴆回到自己位於隱彙山偏僻角落的簡陋居所，竹門在他身後無聲合攏。
他背靠著冰涼的門板，仿佛要將外界所有的喧囂、窺探，尤其是那位突然降臨的“姑姑”帶來的無形壓力，都隔絕在外。
他指尖微動，一道極淡的血色流光閃過，門栓便自動落下，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在這寂靜的小屋裡格外清晰。
他緩緩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緊繃的神經並未完全放鬆。廣場上那洶湧的崇拜浪潮和“秦榮刃”這個名字帶來的冰冷刺痛感，依舊在他腦海中交織翻騰。
“小子，你的親人來了，怎麼不去看看？”
一個慵懶中帶著幾分戲謔的女聲，如同空穀幽蘭，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古老韻味。
秦夜鴆身體沒有動，隻是微微側頭，視線投向屋內光線最晦暗的角落。那裡，空氣仿佛水波般微微蕩漾，一個虛幻卻又無比清晰的女子身影漸漸凝聚成形。
她穿著一身樣式極其古老、繁複華美的宮裝長裙，裙擺處仿佛有流動的暗金色血液紋路在若隱若現。
容顏絕世，帶著跨越萬載時光的滄桑與威嚴，偏偏眼神靈動，帶著幾分看透世情的玩味。正是寄宿在他識海深處，以神靈顯形狀態存在的上古血仙——蕭玉梅。
秦夜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無溫度的淺笑：“前輩，我若是去的話，恐怕現在就不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暴露身份的風險，對師父慕容諾婧和長安宗的牽連，還有那深藏的血修之秘，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他萬劫不複。麵對那位化神中期的姑姑，他沒有絲毫僥幸心理。
“嗬……”蕭玉梅虛幻的身影輕盈地飄近幾步，虛幻的手指似乎想點他的額頭，又停在了半空，化作一聲輕笑。“不錯嘛，反應意識挺強的，知道審時度勢，避其鋒芒。這份隱忍和決斷，倒是有幾分你成熟的樣子，不過……比你當初更清醒些。”她的話語裡聽不出是讚許還是諷刺，或者兩者皆有。
秦夜鴆對提及父親並無太大反應，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蕭玉梅話鋒一轉，虛幻的臉上笑意收斂，透出一種教導者的嚴肅：“好了，既然這樣的話，那點小風波暫且擱置。我們該學習點新的東西了。總沉溺在殺伐之術裡，格局終究是小了。”
話音未落，一本看起來頗為古舊、厚重的線裝書籍憑空出現，懸浮在秦夜鴆麵前。書頁泛黃，封麵上四個鐵畫銀鉤的古篆大字透著一股深沉厚重的力量感——《帝王心術》。
秦夜鴆的目光落在那四個字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他伸手接住書本，入手微沉，帶著一種奇特的質感，仿佛承載著無數權謀與興衰。
他翻開封皮，內頁的文字並非普通的墨跡，而是某種暗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符號，散發著微弱而獨特的波動。
“《帝王心術》？”秦夜鴆抬頭，看向蕭玉梅虛幻的身影，眼中帶著深深的疑惑，“前輩這是何意？難道是想讓我……”他頓住了，後麵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帝王？這對一個隱藏在仙門之中、時刻擔憂身份暴露的血修者來說，太過遙遠，也太過驚世駭俗。
“沒錯。”蕭玉梅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說服或策反那些五嶽聖地的修真皇室，讓他們成為你可靠的力量，甚至是……信仰的源頭！”
秦夜鴆聞言，眉頭鎖得更緊：“策反修真皇室？這……行嗎？”東嶽聖地是五嶽聖地頂尖的修仙勢力，其領域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國家，哪一個不是心機深沉、修為不俗之輩？他們背後盤根錯節，利益交織，怎可能輕易被說服？更何況是策反！這無異於火中取栗，甚至自投羅網。
“覺得是天方夜譚？”蕭玉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虛幻的身影飄到他身邊，聲音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小子，你以為我讓你建立‘血影’，僅僅是為了替天行道，或者收集些平民的感激？”
她微微停頓，虛幻的眼眸直視秦夜鴆：“你很清楚，作為血修者，精血是我們的力量之源，是根基。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力量，雖不如精血那般直接、猛烈，卻更為宏大、綿長、且潛力無窮——那就是‘信仰’！”
秦夜鴆緩緩點頭。這點他自然知曉。血仙皿和血魔暝這兩個他精心塑造的、行走在暗影中的“義俠”與“魔尊”形象，確實在那些被他幫助或威懾的底層散修、凡俗百姓中，積累起了一些模糊的敬畏與感激。
他能感受到一絲絲微弱卻持續不斷的力量彙入他的本源，如同涓涓細流，雖緩慢，卻在不斷壯大他的神魂，讓他的血修功法運轉更加圓融，甚至能微微提升血煉精血的效率。但這股力量，終究太過稀薄。
“你目前獲得的，不過是些零散的、不成體係的‘願力’。”蕭玉梅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屑，又透著洞悉本質的睿智，“來自平民百姓的信仰，固然純粹，卻如同未經提煉的礦石，雜質太多，能量稀薄。他們的念力微弱，且極易動搖。一場天災，一次強權的壓迫，甚至一個更強大的‘神靈’出現，就能輕易摧毀那點可憐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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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鴆若有所思。確實，那些底層民眾的信仰，更多是出於對“神秘力量”的敬畏和對“解救”的感激，根基並不牢固。
“而皇室貴族的信仰則截然不同！”蕭玉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他們是一個龐大勢力的核心！他們的意誌，往往能代表一個王國、一個聖地的意誌！一旦他們真心信奉你，哪怕隻是其中一部分核心成員，所產生的信仰之力，其精純度和強度，都遠非平民可比！”
“為何？”秦夜鴆忍不住追問，這是他從未深思過的層麵。
“原因有三。”蕭玉梅伸出三根虛幻的手指，一一細數：
“其一，質純。皇室成員，自幼接受熏陶，意誌遠比平民堅定。他們一旦認定某個信仰或理念，往往更加執著，產生的信仰之力雜質更少，更易被吸收煉化。如同精煉過的靈石，蘊含的能量更為集中。”
“其二，勢大。一個皇族的信仰，絕非一人之念。它背後往往牽連著一個龐大的宗族、一個依附的官僚體係、乃至整個被統治的疆域！他們的信仰，如同江河源頭，能自發地彙聚、引導其治下無數子民的‘願力’。雖然那些子民的願力依舊稀薄，但被皇權這麵旗幟‘過濾’和‘統合’後，彙聚到你身上的力量，其總量和穩定性將發生質變！這叫做‘萬民之念，聚於王權’！”
“其三，位格！”蕭玉梅的目光變得深邃無比，“修真界的皇室，本身就被賦予了某種‘天命’的位格。他們的信仰，天然就帶有一種‘正統’與‘尊貴’的烙印。這種位格之力融入信仰，對你的血修本源，尤其是你試圖凝聚的‘神性’，有著難以估量的滋養和提升作用！這遠非平民信仰所能比擬。”
蕭玉梅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縹緲，她的聲音如同古老的箴言，敲擊著秦夜鴆的心神：
“想想看，小子。若你能讓一位修真皇朝的太子，甚至皇帝，將你的‘血仙皿’或‘血魔暝’奉若神明，視作他們皇權穩固、甚至開疆拓土的依仗……那彙聚而來的信仰洪流，將何等磅礴？它將不再隻是涓涓細流，而是滔滔江河，足以支撐你衝擊更高境界，施展更強大的血道秘法！甚至，成為你對抗整個仙道聯盟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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