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和劍後共進晚餐後,唐少烈的反應變得相當古怪。
眼珠不停亂轉,反複假咳不說。
身體也靜不下來,坐立不安地扭動著。
雖然疑惑她為何如此,但想到當今劍後在女性武者心中的地位,倒也不算太奇怪。
在使劍的女劍客中,除魔教的鬼妃外,她恐怕是修為最高的武者。
比起其他高手,她雖人生短暫卻成就斐然,但凡持劍者無不心生敬仰。
即便不用劍的人也該敬重劍後。
實際上就連看似對世事漠不關心的南宮霏兒,歸途提及劍後時也格外興奮。
「可、可劍後大人不是行蹤成謎好幾年了嗎……」
「隻是...聽說去雲遊了。」
雖然聽說現在健康狀況已大為好轉,但劍後過去幾年銷聲匿跡的原因還是難以啟齒。
所以隻能適當搪塞過去。
「那劍後來仇家是所為何事呢?」
原本觀察我臉色的唐少烈見話題轉到劍後,眼睛立刻亮晶晶地開始問東問西。
看起來她對劍後相當感興趣,似乎也很喜歡她。
既有和仇靈華同行的緣故,大概也說過要來世家辦事。
當然這部分內容不便輕易告訴唐少烈。
「待會兒見到時您親自詢問比較好。畢竟不是我的事,得謹慎些。」
「啊…」
聽我這麼說,唐少烈為難地嘀咕著。感覺在擔心對方會不會怕生。
怕生…?唐少烈?
雖然看起來不像這麼回事,但本人既然這麼說應該沒錯。
沒理會坐立不安的唐少烈,我望向蜷縮在房間角落像要藏起來的南宮霏兒。
從剛才起狀態就不太對勁。正想靠近查看,她卻像先前拍開我手時那樣猛地一顫。
「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
她抓住自己的長發像遮臉般埋進發絲裡。
看來自己也清楚現在臉蛋有多通紅。
就在我考慮是不是該請神醫時,房門方向傳來動靜。轉頭瞬間門被推開。
「哥,原來在這兒啊…」
推門而入的是自回到仇家後首次現身的仇靈華。她掃視屋內狀況後皺起眉頭。
唐少烈臉上寫滿期待,身體按捺不住地躁動著。
南宮霏兒蜷縮在角落,用頭發遮住自己的臉龐。
在仇靈華看來這絕非正常狀況。掃視四周的目光立刻轉向我。
「…在乾嘛?」
「就是啊….這到底是在搞什麼。」
我也想問問。現在這算是什麼情況。
事到如今要解釋這團亂麻般的狀況怕是沒戲了。索性深深歎口氣,用不耐煩的眼神問仇靈華。
「不是說今天一起吃飯?」
「對啊。哥哥該不會不知道吧?之前不是約好一起吃的。」
「沒想到就是今天。」
「啊,這個沒說嗎。無所謂吧?」
正如仇靈華所說確實無所謂。反正飯總是要吃的。
「可能還有客人要來吃飯,沒問題吧?」
「客人是誰?霏兒姐姐?」
麵對仇靈華的疑問,我用手勢指向唐少烈。唐少烈似乎正在偷偷觀察來人是誰。
「這是我妹妹。這位是唐少烈小姐。」
「唐…難道是四川唐門?」
「啊,您好。我叫唐少烈。」
聽到這個詞立刻彈起來,唐少烈低頭行禮。
見狀仇靈華也慌忙回禮。
「我叫仇靈華…。」
仇靈華用為什麼唐門的人會在這裡的表情看我,但我也不知如何解釋。
說是喜歡我才來的。
這話說出來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仇靈華評價‘用毒功的家族裡長得特彆溫順的類型’。
唐少烈則是‘仇氏血脈中看著相當善良的長相’。
實際上四川唐門雖然掌握著讓人血肉融化的頂級殺伐武功,卻以麵相溫馴著稱;而仇靈華作為仇家血脈,眼型也屬於相當柔和的那類。
兩人莫名有種相似感。突然想起魏雪兒曾評價仇靈華長得像鬆鼠,差點笑出聲。
當時剛咧嘴就被仇靈華踢中脛骨。強忍笑意回憶著那段往事,向她發問。
「你師父呢?」
「哥哥笑什麼?」
「沒笑啊你這丫頭….」
「明明在笑。」
「說了沒笑!腳彆亂動。」
「嗤。」
總之反應倒是快。這機靈勁兒像誰呢?
[反正不是你。]
‘....’
「師父說有事耽擱,讓我先過來。」
看來劍後會晚到。仇靈華說著瞥見後方南宮霏兒的異狀。
「那位姐姐怎麼了?」
「不知道,你去問問。」
我過去她會嫌煩,便指使仇靈華探問。
見她真要過去,唐少烈急忙攔住。
「姐姐今天有些疲憊!很快就好!」
「啊,好….」
「那個…仇小姐莫非是劍後大人的….」
唐少烈小心翼翼試探仇靈華是否劍後弟子。她瞬間露出戒備神色,還是微微點頭承認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要換作從前,為了劍後的安危她總會儘量遮掩,可近來卻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仇靈華才華得以綻放是一方麵,劍後逐漸恢複健康應該也是原因之一吧。
唐少烈突然握住仇靈華的手。靈華似乎被這舉動嚇了一跳,但並未甩開。
「乾、乾什麼呀。」
「仇小姐…」
「嗯…?」
無視身後慌亂投來求助視線的仇靈華,唐少烈鼓起勇氣問道。
「劍後大人…可有什麼偏好的毒藥嗎?」
「啊?」
仇靈華聞言困惑地皺起臉,後方蜷縮著的南宮霏兒也探出頭來,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抹了把臉暗自思忖。
就算要亂來也該有個限度。
當仇靈華先行抵達仇家時,劍後正登上仇家後方的山峰。
夜色已深,山路崎嶇,但對功力恢複大半的劍後而言攀登並非難事。
嗡——
越過某處界限時,耳畔響起近似耳鳴的聲響。劍後並未慌亂。
這是穿過氣脈屏障的知覺。
才到半山腰就布下氣脈屏障。
究竟耗費了多少資源,又需要何等龐大的能量,恐怕連劍後都難以估量。
循路抵達鈍圓形平台時,早有道負手而立的身影等在中央。
劍後望著他開口道。
「沒想到您會提前在此等候。」
「我向來不願讓人久等。」
「是啊,您總是比我們來得快呢。」
沐浴月光而立者正是劍尊。
劍後緩緩移步向劍尊靠近。
「真是好久不見了。」
「是啊…過得可好。」
數月的野營。劍尊駕著馬車,劍後隨行在側。
劍後不可能認不出劍尊。
雖不知他為何駕著仇家的馬車,劍後隻是靜靜注視著劍尊。
「盟主大人。」
聽到劍後的稱呼,劍尊苦澀一笑。
「神醫也好,大家都這般喚我,如今不過是個沒用的老頭罷了。」
「若您願意,晚輩可稱您老爺子。」
「…不必了,事到如今怎麼稱呼都改變不了什麼。」
「這些年,您過得如何。」
有幾年了呢?至少在劍後前往魔境經曆諸多變故之前,算來已有數載光陰。
十年。
或許更久。
劍尊卸下盟主之位銷聲匿跡,曾是聖龍隊長的仇鐵雲宣布解散劍盟成為世家家主。
其間劍後去了魔境。本想追尋許多,知曉許多。
卻因知曉了不該知曉之事,失去的反而更多。
「你覺得如何?」
劍尊發問,劍後默然不語。
隻是靜靜凝望著劍尊。
老了。那個曾看似無人能敵的劍尊,已被歲月衝刷成尋常老者。
皺紋間彌漫的陰鬱,讓人隱約窺見老人曾熬過的艱難時光。
即便如此劍後也無法產生共鳴。
「歲月流逝,我也年歲漸長。」
曾懷著劍與俠義夢想踏入中原的女子,不知不覺已步入中年。
「雖見識廣博,卻始終無法理解盟主昔日所為。」
「神醫也曾這般說過。」
「您為何要那樣做?」
這是劍後多年來最想問的話。
為何要那般行事。
「數十名信奉追隨盟主的俠客因此喪命。」
這正是神醫憎惡盟主、劍後怨恨劍尊的緣由。
聖龍隊的覆滅。
劍後仍清晰記得聖龍隊奉盟主之命前往魔境後全軍覆沒的往事。
她曾多麼怨恨自己未能同行,目睹劍隊老幺最後自刎時又該多麼悲痛。
「並非要討論犧牲的意義。」
犧牲在所難免。欲成大事,必有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