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崖邊雨,未歸人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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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崖邊雨,未歸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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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道殘影。

是傣鬼。

他正朝這邊狂奔,身子前傾得像張拉滿的弓,迷彩服的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裡麵磨破的護腰。手裡的步槍斜斜指著天,槍管上還掛著半片焦黑的芭蕉葉,隨著他的動作“嘩啦啦”晃。左臂的止血帶早就鬆脫了,暗紅的血順著槍身往下淌,在握槍的指縫間積成小小的血珠,再“啪嗒、啪嗒”滴在地上,在紅土裡砸出串深色的點,像誰用朱砂筆在泥地上畫了條線。他的鋼盔歪在一邊,露出的額角青筋暴得像蚯蚓,眼睛瞪得滾圓,裡麵燃著團火,像頭被激怒的豹子,連奔帶跳地碾過腐葉堆,濺起的泥水“唰”地潑在他臉上,他卻連抹都沒抹。

“砰!砰!砰!”

直升機的機槍突然調轉方向,子彈像追命的黃蜂,“嗖嗖”地往傣鬼腳邊鑽。第一發子彈鑽進紅土,“噗”地濺起半人高的泥花,混著碎石子“劈啪”打在他的鋼盔上;第二發擦過他腳邊的岩縫,火星“噌”地竄起來,燎到他的褲腳;第三發來得最急,幾乎是貼著他的小腿飛過,濺起的泥塊“啪”地糊在他臉上,遮住了他的眼。

傣鬼猛地往前一撲,像隻被擊中的鳥,重重摔在塊灰岩後。他的步槍脫手滑出去半尺,槍管撞在岩石上發出“哐當”的脆響,濺起的碎石子“簌簌”落在他的後頸。泥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糊住了他的嘴,可他還是拚命昂著頭,那雙被泥糊住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這邊,裡麵的火幾乎要燒穿雨幕。

“黃導!”

他的吼聲像塊石頭砸進深潭,穿透了耳鳴的“嗡嗡”,震得我耳膜生疼。那聲音裡裹著血沫的腥、雨水的涼,還有種要咬碎牙齒的狠,尾音撞在岩柱上,彈回來的全是絕望的顫。我想回應,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嘴角的血沫順著下巴往下滴,落在被他們拽住的手腕上。

就在這時,頭頂一暗。

黑雨衣的兜帽“唰”地罩了下來,像塊浸了墨的布,瞬間把雨和光全擋在了外麵。黑暗裡,我聞到雨衣橡膠麵的腥氣,混著他們身上的汗味和硝煙味,像被塞進了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後背的疼突然變沉,像真的馱了塊燒紅的鐵,每被拖一步,就有無數根針往骨縫裡鑽,連帶著膝蓋磕傷的地方也抽起筋來,疼得我渾身發抖,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咯咯”的響在兜帽裡回蕩,像隻困在籠子裡的獸。

峽穀的風從側麵灌進來,帶著股灰岩的冷腥。我能感覺到自己正被拖向懸崖邊,腳下的碎石越來越鬆,偶爾有石塊從坡上滾下去,很久才傳來“咚”的悶響,像掉進了無底洞。最後一點意識消失前,我想起傣鬼那雙被泥糊住的眼,想起他吼出的那兩個字,想起漂在泥裡的藍布角——那片靛藍,此刻該被雨水衝得更遠了吧。

雨還在往死裡潑,像老天爺把整盆冰水倒扣在紅土坡上。豆大的雨珠砸在焦黑的樹樁上是“啪啪”的脆響,砸在積水潭裡是“咚咚”的悶響,砸在每個人的鋼盔上,彙成一片透骨的涼,順著衣領往骨頭縫裡鑽。地麵的紅土早被泡成了泥沼,深一腳淺一腳踩進去,“咕嘰”的聲響裡裹著碎葉和彈殼的碰撞,像這片林子在疼得磨牙。

直升機的轟鳴已經往西北方向飄遠了,像隻受傷的鐵鳥在雲層後喘息,可旋翼攪起的狂風還沒歇氣。風卷著泥水和焦黑的芭蕉葉,“呼”地撞在灰岩柱上,葉片拍碎的“劈啪”聲裡,混著小石子刮過岩石的“滋滋”響。有片燒卷的迷彩布被風卷得老高,在雨幕裡打了個旋,又“啪”地貼在岩縫上,布角的彈孔還留著焦痕,像隻睜不開的眼。

石林周圍早成了煉獄場。被機槍掃斷的橡膠樹斜插在泥裡,斷口處的木質纖維像慘白的筋絡,還在往外滲乳白的膠汁,混著雨水在樹腳積成黏糊糊的池。樹頂的殘煙裹在雨裡,凝成青灰色的霧,順著風往峽穀飄,帶著股橡膠燃燒的酸腥,像被揉碎的鐵鏽。積水潭裡漂著各樣的東西:黃銅彈殼在水麵打著轉,邊緣的鏽被泡得發綠;半塊碎骨上還掛著點腐肉,被雨泡得發白;最紮眼的是半片燒黑的軍徽,五角星的邊角卷著焦,沉在潭底,被雨點擊打得微微顫動,倒影裡映著灰黑的天,像塊被踩碎的星子。

“黃導呢?!”

傣鬼的吼聲像從生鏽的鐵管裡擠出來的,嘶啞得劈了叉。他從灰岩後爬起來時,膝蓋在泥裡跪出兩道深痕,左胳膊的止血帶早被血浸透,紅得發黑,像條浸了血的布條鬆垮垮掛著,血順著指尖往下滴,“啪、啪”砸在紅土裡,暈開一個個深色的點,像誰用指腹在泥上按了串血印。他想抬臂抹把臉,剛動就疼得“嘶”了聲——左臂的傷口該是扯開了,肌肉抽搐著,把半濕的迷彩袖繃得緊緊的。

旁邊丟著他的狙擊槍。槍管在中間彎了個詭異的角度,像條被踩斷的蛇,原本裹著的橡膠樹皮偽裝布被血泡得發暗,碎成了渣,掛在槍身晃晃悠悠。瞄準鏡的鏡片早裂了,蛛網紋裡卡著片焦黑的橡樹葉,是剛才為了擋子彈,他用槍身硬扛時蹭上的。傣鬼盯著那槍,喉結滾了滾,突然抬腳往岩壁上踹了下,軍靴撞在灰岩上“咚”的響,震得岩縫裡的積水“嘩啦”往下掉——他在恨,恨自己沒護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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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接話。

鄧班靠在岩壁上,後背的迷彩服被岩縫裡的水浸得發暗,像塊吸飽了水的海綿。他右手的指縫死死按著左臂的傷口,血順著指縫往外冒,在灰黑的岩石上畫出彎彎曲曲的線,像條紅蛇順著岩縫往下鑽,在腳邊積成小小的血窪。軍帽不知丟在了哪裡,額角的傷口泡在雨裡,泛著慘白,血和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胸前的領章上——那顆紅五星被泡得發暗,邊緣的金線褪成了灰,像蒙了層洗不掉的泥。

他的視線掃過滿地狼藉,從積水潭裡的碎骨,到橡膠樹斷口的膠汁,最後落在峽穀邊緣,像被磁石吸住。那裡的碎石坡上有串新鮮的腳印,前掌深後掌淺,鞋跟的紋路清晰可見,是“我”常穿的戰術靴印。可腳印被雨水衝得越來越淡,到懸崖邊時,隻剩下幾個模糊的淺坑,旁邊的泥地上有道拖拽的痕,像什麼重物被拉著往崖邊去,最後隱進翻滾的白霧裡。那霧從穀底湧上來,濃得像化不開的牛奶,把深不見底的懸崖遮得嚴嚴實實,偶爾有塊碎石墜下去,半天聽不見聲響,像被白霧吞了。

風從峽穀口鑽進來,卷著雨打在鄧班的臉上,他卻沒眨眼。眼角的皺紋裡積著泥水,可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像兩簇沒被澆滅的火,死死盯著那片白霧,仿佛要在霧裡燒出個洞來。

“黃導!”

阿江的呼喊剛出口就被雨砸得七零八落。他的右腿膝蓋往外撇著,像根生了鏽的合頁,每挪一步都帶著“咯吱”的響,瘸腿在碎石上碾出歪歪扭扭的痕,褲腳磨破的地方露出青腫的皮肉,沾著紅土和草屑,像塊被揉皺的臟布。喉嚨裡像卡著團濕棉花,每喊一聲就劇烈抽搐,聲音被雨撕成碎片,尾音抖得像風中的蛛絲,剛飄起來就被雨水打落。

右臂用三角巾吊在胸前,三角巾的白被血浸成暗褐,邊緣還在往下淌血,順著胳膊肘滴在腰側的彈夾袋上。左手攥著根斷枝當拐杖,扒開半人高的灌木叢時,帶刺的枝椏“唰”地掃過手背,尖刺紮進皮肉裡,疼得他猛地吸氣。血珠順著指縫滾成細流,滴在腳邊焦黑的落葉上——那葉子被燒得發脆,血珠砸上去“噗”地暈開,像滴在灰紙上的朱砂,很快又被雨水衝成淡紅的霧。

他的鋼盔早不知丟在了哪裡,頭發被雨水泡得貼在頭皮上,露出眉骨處那道舊疤。疤是去年在紅土坡被砍刀劃的,此刻被雨水泡得發白,像條沒蛻淨的蛇皮,順著眉骨往下爬,纏著眼角的淚——分不清是雨還是淚,隻知道那淚滾過疤時,刺得他眼睛發酸。

“你出來啊……彆嚇我們……”

聲音越來越低,像怕驚擾了什麼似的。他扒開一叢半焦的蕨類,枯黃的葉片“簌簌”往下掉渣,突然有團灰影“噌”地從根下竄出來——是隻受驚的野兔,後爪蹬起的泥水“啪”地濺在他臉上。阿江像被火燙似的猛地後退,腳下在濕滑的岩縫邊打了個趔趄,右手慌忙去抓旁邊的樹乾,卻抓空了,整個人往岩縫裡栽去。

“黃導……”

他用胳膊肘死死抵住岩壁才穩住身子,冷汗混著雨水往下淌,後背貼在冰涼的岩石上,激得渾身發顫。岩壁上的彈痕硌著他的脊梁,像無數隻冰冷的眼,正盯著他這副狼狽模樣。遠處的雨還在嘩嘩下,風卷著焦糊味往鼻腔裡鑽,他突然覺得這林子靜得可怕,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見,“咚咚”的,像在敲喪鐘。

李凱拄著那挺斷槍站起來時,膝蓋“哢”地響了聲。斷槍的木質槍托裂了道縫,剛好卡在他掌心的老繭裡,他借著這股力往上撐,大腿的傷口突然傳來鑽心的疼——血泡被磨破了,腥甜的血順著褲腿的破口往外湧,在泥裡拖出條淡紅的痕,像條跟著他的小蛇。

鋼盔歪在頭上,帽簷壓著眉骨,能看見盔頂那個彈孔——邊緣卷著焦黑的毛邊,像被烙鐵燙過,彈孔周圍的金屬凹下去塊,是剛才子彈擦過時留下的吻痕。帽簷下的臉白得像張浸了水的草紙,隻有眼底的紅血絲燒得厲害,像兩簇快熄滅的火。

“分開找!”

他咬著牙說,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混在話裡,聽著像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右手死死攥著斷槍,指節泛白得快嵌進木頭裡,槍身上的紅布條被雨水泡得透濕,貼在金屬上像道滲血的疤。“仔細看地麵……有血跡……”聲音越來越低,到“被拖拽的痕”幾個字時,幾乎成了氣音,舌尖抵著牙床,連自己都覺得這話虛得像泡沫。

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焦黑的橡膠樹斷枝、泡在水裡的彈殼、被踩爛的軍徽……每樣東西都在雨裡淌著水,像在嘲笑他的徒勞。大腿的疼還在往骨頭縫裡鑽,可他不敢停,隻能拖著傷腿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怕,怕真的找到那道拖拽的痕,更怕找了半天,什麼都找不到。

吉克阿依把香客背進溶洞最深處時,岩壁上的水珠順著香客的發梢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他用三塊灰岩塊抵住洞口,石塊碰撞發出“咚”的悶響,剛好能擋住外麵的風雨,又留著道細縫透氣。轉身往回跑時,綁腿早被泥水浸得透濕,粗棉布裹著腳踝,沾著的紅土和草屑結成硬殼,每跑一步都“咯吱”作響,像拖著串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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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踝的舊傷是上周在馬廄被馬蹄蹭的,此刻被碎石一硌,傷口“唰”地裂開道新痕。他倒吸一口冷氣,疼得眉骨突突跳,腳趾在靴筒裡蜷成一團,每落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碎石的棱角透過薄薄的靴底往上頂,傷口的疼混著筋絡的酸,順著小腿往膝蓋竄。懷裡的醫療包晃得厲害,帆布帶子勒著鎖骨,裡麵的紗布卷撞著碘伏瓶,“叮叮當當”的輕響混在雨聲裡,像誰在暗處抽噎,細弱得隨時會斷。

跑過剛才香客躺過的坡地,他的靴尖突然踢到塊硬物。低頭看時,心猛地一沉——地上有灘淡紅的血,不是新鮮的豔,是被雨水泡淡的粉,正順著岩縫的溝壑往裡滲,像條往黑暗裡鑽的小蛇。血漬邊蜷著半片藍布,是林悅繡的海棠角,靛藍的布麵被血浸得發暗,邊角撕得毛糙,露出裡麵的白棉絮,針腳處還纏著根細血絲,像條沒褪儘的紅線,死死纏在布角的海棠花瓣上。

吉克阿依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布角。布麵濕冷得像冰,針腳的紋路裡還卡著點紅土,是紅土坡特有的黏壤。他突然想起林悅教他們繡海棠時說的話:“針腳要藏在花瓣裡,才經得起風雨。”可這半片布,終究還是被風雨撕成了碎片。

傣鬼的目光像兩枚生鏽的釘子,死死釘在峽穀邊緣。那裡的霧氣正從穀底往上湧,不是一縷縷的飄,是成團成股的滾,白得發稠,像熬到濃稠的米粥,把深不見底的懸崖糊得嚴嚴實實。偶爾有風吹散些微霧,能瞥見底下黑黢黢的岩縫,像巨獸張開的嘴,轉瞬間又被新的霧填滿。

風從穀底鑽上來,帶著股鑿冰似的冷,卷著雨絲抽在臉上,疼得像小刀子割。他額前的碎發被吹得貼在眉骨,混著未乾的血和雨水,在臉上淌出彎彎曲曲的痕,像幅被揉皺又展開的畫。左手的指節攥得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老繭——剛才架著“我”的那兩個黑雨衣,此刻在他腦子裡反複閃現。

他們的動作太穩了。黑雨衣的下擺掃過碎石時,露出的靴底沾著層灰石渣,不是雨林裡的紅土,是峽穀岩壁特有的風化石屑,磨得靴紋裡全是白痕。拖拽“我”的時候,步幅均勻得像丈量過,後腳跟落地的“咚咚”聲隔著雨都能聽見,絕不是慌不擇路的逃,倒像在往某個早就選好的地方去——比如那片霧裡藏著的懸崖,比如霧底下可能藏著的暗道。

傣鬼突然往前挪了半步,腳邊的碎石“嘩啦”滾下懸崖,很久才傳來聲悶響。他望著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霧,喉結狠狠滾了滾,像有塊燒紅的鐵堵在喉嚨裡——他們要帶“我”去哪兒?那懸崖底下,到底藏著什麼?

風又起了,霧更濃了。他的影子被雨打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像個隨時要被霧吞掉的歎號。

“黃導!”

傣鬼的吼聲像被揉碎的鐵,猛地炸響在雨幕裡。他像頭脫韁的獸,不顧一切地往懸崖邊衝,軍靴碾過碎石坡,發出“咯吱咯吱”的銳響,濺起的泥水混著紅土,在身後拖出條歪斜的痕。雨水順著他的額角往下灌,嗆得他“嗬嗬”咳嗽,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左臂的傷口早被扯裂了,血順著指縫甩成細珠,“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像撒了把碎紅的珠子,在濕黏的紅土裡洇開個個深色的點。

他的鋼盔早就跑掉了,額前的碎發被雨水糊在臉上,露出眉骨處的疤——那是三年前在紅土坡被毒販的砍刀劃的,此刻被血和雨泡得發亮,像條醒著的蛇。左臂的止血帶鬆垮垮掛著,被風掀起的迷彩袖下,傷口的皮肉翻卷著,像朵被揉爛的紅山茶,每跑一步都扯得他渾身發顫,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眼裡隻有懸崖邊那片翻滾的白霧。

“黃導——!”

鄧班伸手去拉他時,指尖剛觸到他的戰術背心,就被一股蠻力狠狠甩開。“咚”的一聲,鄧班的手背撞在灰岩柱上,疼得他猛地抽氣,指節瞬間泛白。他望著傣鬼瘋跑的背影,喉結滾了滾,突然也跟著往前衝,左臂的傷口被扯得更疼,血順著胳膊肘滴在胸前的領章上,把那顆紅星染得發暗。

阿江拖著瘸腿跟上來,右腿膝蓋往外撇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褲腳磨破的地方露出的皮肉沾著紅土,在泥裡拖出條淡紅的痕。他的右手死死抓著塊灰岩,指甲摳進岩石的縫隙裡,才沒讓自己摔倒,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喘聲,像頭受傷的野獸。

李凱也拄著斷槍跟了上來,大腿的傷口早被血泡透了,每動一下都疼得他齜牙咧嘴,卻死死咬著牙沒哼聲。斷槍的木質槍托在泥裡拖出條痕,槍身上的紅布條被雨水泡得透濕,像條滲血的蛇,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

四個人站在懸崖邊時,雨正往死裡潑。

腳下的碎石鬆得發顫,稍不留意就會往下滑。懸崖底下是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像一鍋煮過頭的白粥,從穀底往上湧,把深不見底的溝壑遮得嚴嚴實實。風從穀底鑽上來,帶著股冰碴子味,卷著雨絲抽在臉上,疼得像小刀子割。雨砸在懸崖邊的岩石上,發出“啪啪”的響,像有人在暗處敲喪鐘,每一聲都敲在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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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有塊碎石從腳邊滾落,在霧裡打著旋兒往下墜,過了很久很久,才傳來聲悶響,“咚——”,像掉進了無底洞,連回音都沒有,就被白霧吞得乾乾淨淨。

頭頂的烏鴉群還在盤旋,“呱呱”的叫聲淒厲得讓人頭皮發麻。它們的翅膀掃過雨幕,投下的黑影在地上一閃而過,像無數隻手在拉扯。突然,一隻烏鴉俯衝下來,黑亮的爪子抓著片焦黑的迷彩布,布角還留著彈孔的焦痕。它在四人頭頂盤旋兩圈,翅膀“呼”地掀起股風,又猛地鑽進雲裡,那片布在雨幕裡晃來晃去,像麵小小的黑旗,在灰黑的天色裡格外紮眼。

傣鬼突然蹲下身,動作猛得像要栽下去。鄧班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時,才發現他的渾身都在抖,像打擺子似的。

他的手指顫抖著撫過懸崖邊的一塊岩石。岩石的表麵很糙,沾著層濕泥,指尖撥開泥土時,露出道新鮮的劃痕——不是自然形成的鈍,是被硬物拖拽過的銳,邊緣的碎石還帶著濕意,像剛被蹭過不久。劃痕彎彎曲曲地往崖邊延伸,到最末端時,泥土有些鬆動,像被什麼重物碾過。

他的指尖突然頓住了。

泥土裡沾著半片迷彩布,被血浸透得發暗,邊緣磨得毛糙。傣鬼用指尖輕輕捏起布角,指腹觸到布料上的紋路——是“我”身上那件的,他認得,去年在南沙鎮圍剿時,“我”的後背被彈片劃了道口子,就是他幫忙縫的補丁,就在這片布的位置。

更讓他心口發緊的是布角那個小小的破洞——圓圓的,邊緣還留著點纖維,是上次在紅土坡追毒販時,被樹枝勾的。當時“我”還笑著說:“這是勳章,戰傷,得留著。”

傣鬼的手指突然用力攥緊,布片被捏得變了形,血漬沾在他的指腹上,像塊燒紅的烙鐵。他望著那片布,又抬頭看向翻湧的白霧,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像頭被堵住嘴的狼,眼裡的紅血絲燒得厲害,幾乎要滴出血來。

風卷著雨又掃過來,吹得那半片迷彩布在他指間輕輕晃,像在說:彆找了。可他死死攥著,指節泛白得像要捏碎這塊布,也捏碎這片吞噬了“我”的白霧。

“不……”

阿江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生鏽鐵片,剛出口就劈了叉。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右腳跟碾在塊鬆動的碎石上,“咕嘰”一聲陷進濕泥裡,整個人猛地往側邊歪去。右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撲向身旁的岩柱,指腹死死摳住灰岩表麵的凹痕——那是常年被風雨侵蝕出的溝壑,糙得像砂紙,邊緣還帶著雨水的冰,指甲縫裡瞬間嵌進細小的石渣,疼得他指節突突直跳,泛出死白的顏色,仿佛要把石頭摳出個洞來。

“黃導他……他不會……”

話卡在喉嚨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隻剩半截嘶啞的氣音。他的下巴微微揚起,雨水順著眉骨的舊疤往下淌,混著突然湧出來的眼淚,在臉頰上衝出兩道淺痕。那淚不是大顆的滾,是細密的、連串的,像斷了線的珠子,剛從眼角冒出來就被雨水打濕,貼在皮膚上,涼得像冰。有幾滴順著下頜線往下掉,砸在胸前的彈夾袋上,“啪嗒”一聲,洇開個深色的點,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蓋。

“他還說要教我認橡膠樹呢……”

聲音突然軟了下去,帶著點孩子氣的哽咽。記憶像被捅破的紙,猛地湧了出來——上周在橡膠林休整時,黃導蹲在棵老橡膠樹下,用匕首輕輕劃開樹皮,乳白的膠汁順著刀痕慢慢滲出來,在陽光下泛著亮。“你看這紋路,”黃導的聲音帶著點笑意,指尖點著樹乾上螺旋狀的凸起,“老橡膠樹的氣根往下垂,像老爺爺的胡子,能紮根的才是活的,枯了的會發黑發脆……”他當時還笨手笨腳地伸手去碰膠汁,被黃導笑著拍開:“彆碰,黏手,跟鼻涕似的。”

此刻那畫麵在雨裡晃得厲害,黃導的笑聲好像還在耳邊,可眼前隻有翻滾的白霧和手裡冰冷的岩柱。阿江的肩膀突然劇烈地抖起來,不是冷的,是疼的,像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狠狠攥了下,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似的銳痛。

李凱的嘴唇哆嗦得像秋風裡的枯葉,上下牙床打著顫,“咯咯”的響混在雨聲裡,卻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喉嚨裡像塞了團濕透的棉絮,堵得他胸口發悶,每一次喘息都帶著“嗬嗬”的雜音,像破舊的風箱在抽氣。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傣鬼手裡那半片迷彩布上——布麵被血浸得發暗,邊緣磨出了毛邊,靠近布角的地方有個小小的、不規則的破洞,是上次在紅土坡追毒販時,被野葛藤勾的,當時黃導還打趣說:“這洞得留著,下次再勾住,就知道是老地方了。”

記憶突然順著那破洞鑽了進來。

是剛才戰鬥時,黃導把烤焦的賬本塞進防水袋的樣子。手指有點笨,拉鏈卡了三次才拉上,抬頭時額前的碎發沾著汗珠,衝他咧開嘴笑,露出顆小虎牙,眼裡的光比陽光還亮,好像手裡攥的不是要命的賬本,是塊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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