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河埡口的半塊月亮_牧羊人:活著再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牧羊人:活著再見 > 第16章 柳河埡口的半塊月亮

第16章 柳河埡口的半塊月亮(1 / 2)

走廊的地毯厚得像剛從晨露裡撈出來的棉絮,蓬鬆裡裹著化不開的潮意。軍靴踩下去時,鞋跟“噗”地陷進半寸,絳紅色的纖維順著靴底的紋路往上爬,像無數隻軟乎乎的手在拽。每回拔腳都得用三分勁,纖維被扯得“吱呀”發顫,滯澀感順著腳踝往上漫,像陷在開春化到一半的冰泥裡——底下是硬邦邦的凍土,上麵裹著層黏糊糊的漿,每動一下都覺得胸腔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人想張嘴喘氣,偏又不敢出聲。

消防斧被我攥得發沉,鐵柄上的防滑紋早被手心的汗浸軟。偶爾臂彎一晃,斧刃蹭過地毯的絨毛,“沙啦——沙啦——”,那聲響在走廊裡像被誰拽著拉長了,細得像根繃緊的鋼絲。先是撞在左側的石壁上,彈回來時裂成三縷,一縷鑽進水暖管道的縫隙裡,悶成“嗡嗡”的回響;一縷貼著地板往前爬,擦過牆角的踢腳線,帶出點“滋滋”的尾音;最後一縷直直紮進耳道,像有隻浸了海水的指甲在耳膜內側慢慢刮——不是銳痛,是潮乎乎的癢,癢得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來,結成細小的疙瘩。我下意識想抬手撓,指尖剛要碰到衣領,又猛地頓住——這死寂裡,任何一點多餘的動靜都像往深水裡扔石頭,濺起的漣漪能驚動十裡外的魚。

雷清荷辦公室的雕花木門就在走廊儘頭,虛掩著道指寬的縫。露在外麵的銅製門環被磨得發亮,狼頭雕得張著尖齒,犬牙的尖端透著冷光,像是剛撕咬過什麼。銜在嘴裡的圓環邊緣泛著層暖黃,是經年累月被手掌摩挲出來的包漿,摸上去該是溫的,可此刻隔著幾步遠看,倒像圈凝固的血痂。最怵人的是狼眼嵌的玻璃珠,在廊燈銀白的光線裡泛著青幽幽的光,瞳仁處的黑影深得像兩口小井——明明是雕塑,卻像在假寐,眼皮半耷著,眼尾的刻痕裡積著點灰,偏那灰又不均勻,在光線下晃出點暗紅,倒像是剛舔過血的舌頭沒擦乾淨,沾了點殘漬在眼角。

門縫漏出的光絕不是尋常的燈盞色。那是種淬了冰的銀白,像手術室裡懸在頭頂的無影燈,順著紫檀木地板的紋路漫過來,在腳邊織成半透明的網。光裡浮動的微塵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打著旋往上飄,有的直直墜下來,每一粒都裹著點光,像懸在半空的細針。那網薄得能映出軍靴的紋路——靴底的防滑齒、沾著的沙粒、甚至昨天被礁石刮出的小豁口,都在光裡看得分明。

我試著往前挪半步,軍靴的邊緣剛踩進光網,就聽見“哢”的一聲輕響——不是真的裂了,是光在靴底折出的影子突然變了形,像踩碎了層薄冰。心跳“咚”地撞在肋骨上,震得耳膜發麻,連帶著光網都跟著顫了顫,微塵的軌跡突然亂了,像受驚的蟲豸四處亂竄。這哪是光,分明是層裹著冰碴的薄膜,踩在上麵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順著地板往下滲,“呼——吸——”,每一聲都像在給這層膜敲警鐘,生怕下一秒就“哢嚓”裂開,連人帶鞋墜進門後更深的黑裡。

廊頂的吊燈忽明忽暗,鎮流器發出“滋滋”的輕響,把狼頭門環的影子投在牆上,忽大忽小,像頭真的野獸在慢慢探身。消防斧的鐵刃又蹭了下地毯,“沙啦”一聲,這次的回響裡裹著點彆的動靜——像是門後的地板在“吱呀”,又像是誰的呼吸被捂住了半口。我攥緊斧柄,指節泛白,看著腳邊那片銀白的光網,突然覺得這走廊長得沒有儘頭,而我們不過是兩隻往蛛網上撞的蟲,每一步都在數著離被捕獲還有多遠。

辛集興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嚨裡,像被礁石卡住的浪頭——喉結猛地滾了半圈,才把那口氣啐出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我眼角的餘光斜斜掃去,正撞見他按在腰間的手猛地攥成拳,指節泛白得像被浪舔了十年的礁石鹽晶,連虎口的肌肉都在痙攣,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老繭裡。他後頸的衣領被冷汗浸出片深色,貼在皮膚上,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不用看也知道,他也聞見了那股味。

那氣味像條藏在中央空調冷風裡的蛇,先是若有若無地纏上腳踝,再順著褲管往上爬。起初是冷硬的金屬腥,帶著rkb1特有的冰碴子味,像剛從深海撈上來的槍管擦過鼻尖;緊接著,股焦糊氣鑽了進來,是煙草燃儘的澀,混著點沒燒透的紙味,像把熄滅的煙蒂泡在冰水裡,涼得發苦。兩種氣味擰成股繩,往肺裡鑽時帶著細針似的刺,紮得鼻竇發酸,連呼吸都得放輕,生怕吸得太猛,會驚動什麼。

“進來。”

男人的聲音從門縫裡擠出來,不高,卻像塊礁石沉進墨色的海,帶著股被浪打磨了半世紀的糙。“進”字剛出口就撞在走廊的石壁上,彈回來時碎成星子似的碎屑,混著牆灰落在後頸,涼得像剛濺上來的浪沫;“來”字拖了半拍,尾音裡裹著沙粒,像是從牙縫裡碾出來的。這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蕩開,先震得耳鼓發麻,再順著脊椎往下爬,攪得尾椎都發緊。沒有暴怒的嘶吼,沒有陰狠的磨牙,隻有死水般的穩——穩得像柳河埡口那些看著平靜的暗礁,水麵上紋絲不動,底下卻藏著能掀翻船底的暗流,隻等你放鬆警惕的瞬間,就“哐當”撞出個窟窿。後頸的汗毛猛地豎起來,像被什麼東西舔了一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推開門的瞬間,銀白的光突然從門縫裡潑出來,不是柔和的漫,是帶著棱角的湧,像剛破冰的潮水,“嘩”地漫過門檻。光裡浮動的塵埃看得一清二楚,每一粒都像懸在半空的碎玻璃,撲麵而來時,先刮過睫毛,再掃過眉骨的傷口。那疼“嗡”地一下炸開——不是尖銳的紮,是鈍重的脹,像有根浸了鹽水的麻繩在皮肉裡猛地收緊,傷口處的肌肉瞬間抽搐起來,縫針的線勒得生疼,連帶著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有隻手在裡麵攥著血管往死裡捏。血液往傷口處湧,熱辣辣的,偏又被那道寒光激得發冷,一熱一冷纏在眉骨上,疼得人眼冒金星。

辦公室大得驚人,拋光的大理石地板能照見人影,光腳踩上去怕是會冰得骨頭疼。整麵牆的落地窗擦得鋥亮,像塊巨大的黑玻璃,把柳河埡口的夜全裝了進去——外麵的黑沉沉的,濃得化不開,隻有浪濤拍礁的白花花的沫,在玻璃上一閃一閃,像誰撒了把碎銀。浪濤聲被雙層真空玻璃濾得極淡,“嘩嘩”的響變成了悶鈍的“咚咚”,像有人用棉花裹著拳頭,在遠處一下下捶打空心鼓,震得窗欞都在微微發顫。空氣裡飄著股味,是真皮沙發的油香混著點舊雪茄的澀,被中央空調的冷風一吹,散得若有若無,偏又壓不住那股若隱若現的金屬腥——和走廊裡聞到的,是同一種。

雷清荷坐在落地窗旁的真皮沙發裡,背對著我們,像尊嵌在陰影裡的石像。沙發是深棕色的頭層牛皮,被歲月磨出層溫潤的光,他的肩背陷進去時,皮質發出極輕的“吱呀”聲,像被壓彎的船板在喘。

他身上那件深色西裝熨得一絲不苟,肩線鋒利得像礁石的棱,連袖口的折線都筆直,像是用尺子量著燙出來的。袖口露出半寸銀灰色襯衫,領口係著暗紋領帶,打得緊實,喉結處的結微微凸起,透著股不容置喙的規整。最惹眼的是腕間的腕表鏈,鍍金的鏈節被磨得發亮,靠近搭扣的地方甚至露出點銀白的底色,鏈節上刻的海波紋卻依舊清晰——隨著他捏著鋼筆的手指輕顫,鏈節互相碰撞,發出“叮鈴”的細響,像浪沫敲著貝殼。

花白的頭發梳得服服帖帖,發膠的硬挺讓每根發絲都站在該站的位置,連鬢角都修得整整齊齊,透著股刻意到極致的體麵。唯獨後頸的發茬不服帖,冒出層青硬的短毛,像礁石縫裡剛鑽出的野草,帶著點沒被馴服的野,隨著他輕微的轉頭動作,在燈光下泛著刺目的光。

他手裡的東西始終沒停,金屬碰撞的“哢嗒”聲斷斷續續。有時是輕脆的“叮”,像彈殼落進鐵盒;有時是澀滯的“吱”,像齒輪在咬合——那聲音輕得像指甲彈過冰麵,卻精準地鑽進耳道,敲得神經發緊。我盯著他捏著物件的手指,指腹上的老繭蹭過金屬,泛著層冷光,突然反應過來:那是拆解手槍的聲,每聲輕響,都像在拆解我們裹在“袈沙”身份外的偽裝,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要扯得乾乾淨淨。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他肩頭投下道銀白的痕,西裝的暗紋在光裡顯露出細密的格子,像張看不見的網。他就那麼坐著,背對著我們,卻像長了後眼,連我們屏住的呼吸、攥緊武器的手,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花方說你很能打。”他始終沒回頭,後背的輪廓在銀白光線裡像塊礁石,聲音卻像浸了水的鉛塊,沉甸甸地砸進空曠的辦公室。大理石地麵把聲音彈回來,折出三道回音,像三塊礁石在浪裡撞了撞,最後碎成細沙落在腳邊,“斧劈警察那下,據說眼睛都沒眨。”

我的手在消防斧柄上攥得發僵,指腹的汗順著木紋往下淌,在斧柄中段積成小小的水窪。那些嵌在紋路裡的陳年油汙被泡軟,混著汗成了滑膩的漿,握上去像攥著條剛從海裡撈上來的鰻魚,稍一鬆勁就會脫手。斧刃上的血漬早乾透了,暗褐色的痂片裂著細縫,像塊乾涸的泥地,銀白光線斜斜掃過,在裂縫裡映出點冷光——那光看著比新鮮的血更瘮人,是“袈沙”該有的狠戾刻在鐵上的證明,也是柄懸在我頭頂的鈍刀,不知何時會“哐當”砸下來。

“混口飯吃。”我刻意繃緊喉嚨,讓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像兩塊生鏽的鐵板在互相碾磨,每個字都帶著毛刺,刮得喉嚨發疼。“對敵人,心軟不得。”說這話時,我死死盯著地毯上道深褐色的褶皺,那是被無數隻鞋碾出來的,像條凍僵的蛇。不敢抬眼——落地窗的玻璃擦得太亮,我怕從那片反光裡,看見自己眼底藏不住的慌,更怕撞上他後背投過來的視線。

“敵人?”他突然笑了,笑聲裹著嘴裡的雪茄味滾出來,像煙袋鍋子倒出的澀灰,混著點沒燒透的煙草碎。那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裡打了個轉,撞在落地窗上彈回來,成了“沙沙”的響,真像乾枯的楊樹葉刮過生鏽的鐵板,又脆又糙。“警察是敵人,那我呢?”尾音挑得極輕,卻像根細針,順著耳道往腦子裡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話音還沒落地,他手裡的東西突然“啪”地合上。那聲響脆得嚇人,像極了臘月裡冰棱從崖上斷下來,帶著冰碴子砸在凍土上的“哢”聲,在辦公室裡炸出三層回音,一層撞天花板,一層撞地板,最後一層纏在我眉骨的傷口上,震得那處又麻又疼。

隨著這聲脆響,他緩緩轉過身。肩背轉動時,西裝的褶皺像潮水退去般舒展開,腕間的腕表鏈突然蕩開,金鏈節在燈光下劃出道銀亮的弧,那道光掃過我臉時,帶著點冰碴子似的涼,像刀背在皮膚上遊走了半寸。

我這才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是支勃朗寧手槍。槍管擦得鋥亮,能照見我眉骨的疤,在他布滿老繭的指間轉得飛快,拇指推彈的動作行雲流水,槍身轉動時帶起的風掃過桌麵,吹得杯沿的水珠顫了顫。那槍像條被馴熟的銀蛇,鱗片在光裡閃著冷光,蛇信子似的槍管時不時朝我這邊偏半寸,吐著致命的寒息,隨時都能猛地竄過來,咬穿我的喉嚨。他指腹的老繭蹭過槍身,發出“沙沙”的細響,混著腕表鏈的輕響,像在給這場對峙敲著拍子。

他的臉比預想中更顯風霜,五十一歲的年紀像潮水退去後的灘塗,把歲月的痕跡全刻在了皮肉上。眼角的皺紋不是細密的紋,是一道道深溝,從眼尾往鬢角爬,每道褶裡都像嵌著沙粒——那是被柳河埡口混著鹽粒的海風刀劈斧鑿過的證物,笑的時候會更深,像要把光都吞進去。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也重,斜斜劃到嘴角,讓他即使不說話,也透著股沉鬱的狠,像塊被浪拍了半輩子的礁石,棱棱角角都磨成了藏鋒的鈍。

皮膚是常年被日頭烤出來的古銅色,不是均勻的亮,是帶著斑駁的深,耳後和頸側泛著點不均勻的紅褐,像新曬的傷疊著舊疤。摸上去大概是糙的,能感覺到毛孔裡嵌著的海鹽和沙,指腹蹭過會帶起細碎的屑——那是海風吹、烈日曬、浪沫泡共同醃出來的質地,透著股生人勿近的硬。

最醒目的是右額角那道疤,月牙形的,彎得像把小鐮刀,邊緣翻卷著淺粉色的舊肉,像塊被啃過的貝殼。疤上沒長頭發,露出底下青森森的頭皮,能看見細小的血管在皮膚下遊走,像礁石縫裡藏著的小蛇。疤邊的頭發比彆處稀,灰白的發絲貼著頭皮,更顯得那道疤紮眼——不用問也知道,是年輕時挨的刀,刀尖大概轉了半圈,才留下這麼個記恨似的印子。

但最讓人發怵的是他的眼睛。瞳仁深得像柳河埡口最黑的海溝,望不見底,瞳仁邊緣泛著圈極淡的灰,像海溝外圍的暗礁,看著沒什麼光,卻能把人的影子全吸進去。那目光掃過來時,帶著點冰碴子的涼,不銳利,卻沉得壓人,像在水裡摸你的骨頭,連骨髓裡的心思都能看透亮。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了停,先落在眉骨的疤上——那道新傷還結著痂,在銀白光線裡泛著暗紅,他的目光像用鑷子夾著傷疤往上提,疼得我後槽牙發緊。接著往下移,掠過我攥著消防斧的手,指節因用力泛白,他的眼尾輕輕挑了下,像在掂量斧頭的重量,又像在數我指節上的老繭。最後落在我軍靴的鞋尖上,那裡沾著的沙粒還沒蹭掉,是柳河埡口特有的黑沙,他盯著那幾粒沙,像在看張地圖。

忽然,他嘴角慢慢勾起個淺弧。那笑沒到眼底,隻扯動了嘴角的紋,讓法令紋更深了些,像要把周圍的光都絞進去。隨著這笑,他右邊的臼齒露了出來——是顆鑲了銀邊的牙,銀邊磨得發亮,邊緣嵌著點煙漬,像塊泡過焦油的金屬,在燈光下閃了閃,冷得像淬了毒的刃。

空氣裡的雪茄味突然變重了,混著他身上的海腥氣,像塊浸了毒的海綿,往肺裡壓,讓人喘不過氣。

“老周的手藝倒是沒退步。”他突然開口,聲音裡裹著點煙絲燒儘的澀,指腹在勃朗寧的扳機護圈上慢慢打圈。那指腹上的硬繭厚得像層牛皮,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邊緣泛著白,蹭過金屬時發出“沙沙”的細響,像砂紙在擦塊冷鐵。“你眉骨這道疤,從眉峰斜劃到顴骨,角度刁得很——深一分傷眼,淺一分露怯,剛好能騙過花方那群蠢貨。”

他頓了頓,拇指突然按住扳機護圈的凹槽,力道不輕不重,像在掂量塊熟鐵。“他以前給坤沙縫過十七刀,刀刀都這麼講究。有次坤沙挨了獵槍,肩胛骨碎成三塊,他愣是用羊腸線縫得嚴絲合縫,連消炎藥都沒多吃就下了船。”

“老周”兩個字像顆燒紅的鐵砂,“嗖”地鑽進我耳道,燙得耳膜發麻。後背的冷汗“唰”地湧出來,順著脊椎的凹槽往下淌,先浸透襯衫,再鑽進腰帶的縫隙,涼得像條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蛇,纏得腰眼發緊。我能感覺到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根根像細針,紮得皮膚發疼——老周是我們埋在雷朵集團的暗線,三天前那場“意外”,連鯊魚啃食的血沫子都是我們用豬血和魚內臟偽造的,雷清荷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更讓人心頭發沉的是,他連老周給坤沙縫傷的舊事都清楚。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老周還在坤沙的船上當“醫官”,這事除了“自己人”,隻有坤沙核心圈的三個人知道。冷汗順著尾椎往下滴,砸在軍靴裡,涼得腳趾蜷起來——這說明他早就把我們的底摸透了,從老周的身份到我們的計劃,像翻看本攤開的賬簿,而我們還像傻子似的,以為藏得嚴實。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辛集興的呼吸突然變粗了,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他肩背的肌肉在衝鋒衣下突突跳,像有隻兔子在裡麵撞。他的手還按在腰間,指節的白已經泛青,顯然也聽出了這話裡的刀——我們就像被貓爪子按住的老鼠,自以為藏在洞裡,其實早被人扒開了土,就等著看我們怎麼慌不擇路。

我攥著消防斧的手突然更緊了,斧柄的滑膩混著冷汗,像攥著塊要化的冰。眉骨的傷疤不知何時又開始疼,這次不是鈍脹,是細針似的紮,順著神經往天靈蓋爬——原來我們所有的偽裝,在他眼裡都是透明的,連老周那手“救命”的縫針功夫,都成了戳穿我們的證據。

辛集興的肩背突然繃成了張滿弓,肩胛骨像塊被頂出的礁石,硬生生在黑色衝鋒衣上撐出個銳角,連衣料的褶皺都被扯得發緊,像拉到極致的弓弦即將崩斷。後頸的青筋順著衣領邊緣跳了跳,他甚至沒回頭,我卻能感覺到他鼻腔裡噴出的氣都帶著棱——那是蓄勢待發的狠,卻又被死死摁著,像頭被鐵鏈拴住的狼。我知道他在等,等我指尖哪怕半寸的動勢,隻要我稍一偏頭,他腰間的槍就會帶著“噌”的脆響出鞘,哪怕我們都清楚,在雷清荷的地盤上,這動作跟伸手去抓燒紅的烙鐵沒區彆。

可雷清荷的眼神太平靜了。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指間的勃朗寧還在轉,槍管的寒光在他眼底晃出細碎的亮,像在掂量兩塊礁石的硬度,看我們夠不夠撐到明天黑礁灣的浪頭。

“可惜啊。”他突然歎了口氣,那口氣像從礁石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潮乎乎的沉。話音剛落,腕間的腕表鏈“當”地磕在沙發扶手上,鍍金鏈節撞在真皮的褶皺裡,先悶鈍地沉下去,再彈起來撞在落地窗上,碎成圈回音,在死寂的辦公室裡蕩了蕩,像有人在遠處敲了記破鑼。“老周昨天死在三號礁的石縫裡了,”他指尖撚著勃朗寧的槍管,轉得更慢了,“被鯊魚啃得隻剩半隻手,還是攥著拳頭的。”

他頓了頓,從水晶煙盒裡抽出支雪茄,煙身裹著層油亮的光。火柴“擦”地劃亮,橙紅的火苗突然竄起來,舔著他的指腹,把他眼角的皺紋照得忽明忽暗——那些褶裡的陰影被火苗燒得縮了縮,又在他垂下眼皮時漫回來,像漲潮的浪。“他手裡攥著塊東西,”火苗滅時,他的聲音裹在白煙裡飄出來,“你猜是什麼?”

我的心臟像被一隻冰手攥住猛地往上提,差點撞碎喉嚨。斧柄上的汗和油汙混在一起,突然變得像抹了層魚油,指節一鬆,斧刃差點磕在地毯上,“沙”地掃過幾根絨毛。老周的手裡……該是那塊桃木牌才對。那牌是我親手刻的,三厘米見方,正麵刻著編碼,反麵浸了三層桐油,聞著有股木頭的腥甜,泡在海水裡三天都不會爛。那是我們最後的聯絡暗號,是被逼到絕路時的退路——他怎麼會攥著彆的東西?

“是半顆大白兔奶糖。”雷清荷突然笑了,嘴角的紋突然擰成個漩渦,銀邊臼齒在青煙裡閃了閃,像塊浸了毒的碎銀。雪茄的青煙從他齒縫鑽出來,先在他下巴繞了個圈,再慢悠悠飄向我,帶著股焦糊的甜,“塑料糖紙藍白相間,邊角磨得起了毛,跟你右褲兜裡揣的那塊,連糖紙褶皺都一樣。”

我像被燙著似的,右手猛地往褲兜摸去。指尖撞在軟乎乎的糖紙上,那觸感像按在塊被體溫焐化的黃油,塑料的藍白條紋印在掌心,連邊角磨損的毛邊都硌得皮膚發疼,像道剛燙出來的疤。三天前辛集興塞給我時,糖紙還帶著他掌心的汗,此刻被我焐得發軟,連裡麵的奶糖都快化了——原來這糖紙的響聲、這甜味,早成了雷清荷眼裡的標記。

辛集興的手從腰間挪開時,指節還在發顫,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他的手抬到胸前,掌心朝前,五指微張,連虎口的肌肉都在抖——那不是示弱,是認栽。他比我更早看清,這屋裡的每一寸空氣都裝著雷清荷的眼線,牆上的掛畫、茶幾的玻璃、甚至通風口的格柵,都可能藏著眼睛。反抗?不過是讓對方多個開槍的理由。

雷清荷看著我們,指間的勃朗寧突然停了,槍管穩穩地指著地毯,像在瞄準條看不見的蛇。辦公室裡隻剩下雪茄燃著的“滋滋”聲,還有我和辛集興粗重的呼吸,撞在玻璃上,凝出層薄薄的霧。

雷清荷捏著勃朗寧的手指突然鬆開,槍身“當啷”砸在玻璃茶幾上。那聲響脆得像冰錐撞碎在礁石上,先炸出道銳音,再震得茶幾邊緣的玻璃杯“嗡嗡”顫——杯壁上凝結的水珠被震得滾落,“啪嗒”砸在桌麵上,洇開一小片水痕,像顆沒藏住的淚珠子,在銀白光線裡亮得刺眼。

他站起身時,西裝褲的褶皺像潮水退去般層層舒展開,露出腳踝處磨得發亮的皮鞋後跟——那處皮革早沒了原有的紋路,泛著層油亮的光,是常年在甲板上踩浪、在礁石上碾沙磨出來的,邊緣還沾著點洗不掉的黑沙,像嵌在皮肉裡的疤。腕間的腕表鏈隨著動作晃得更凶,鍍金鏈節互相撞出“叮叮當當”的碎響,像串被浪打濕的銅鈴,又像有人在數著我們剩下的時辰,每一聲都往神經上鑽。


最新小说: 重生:我的腦機接口橫掃科技圈 三秒預知:從遊戲狗托到金融之巔 喝多了,我成了絕世天才 醉臥沙場君莫羨 煉獄資本家 狙擊槍開始:核武助女帝稱霸萬界 我靠靈膳契約五聖獸 小偷傳奇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靠謀略虐渣成神 廢柴鳳主,逆襲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