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的窺探如清風過隙,不留痕跡,卻讓殷星心中那根弦繃得更緊。他深知,平靜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東伯侯的使者在驛館中已是度日如年,催問數次,皆被殷星以政務繁忙為由暫且搪塞過去。
就在他斟酌如何應對東伯侯之際,天地間,一種無形無質卻又能被所有修行者清晰感知的變化,悄然發生。
天空不再是湛藍,而是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壓抑色調,陽光變得晦暗不明。風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與肅殺之氣,吹拂過山林,草木皆偃,鳥獸驚惶。人心深處,各種負麵情緒——貪婪、暴戾、猜忌、恐懼——仿佛被無形放大,尋常的口角可能演變成毆鬥,積怨已久的部落可能驟然刀兵相向。
劫氣彌漫,充斥天地!
這是量劫開啟的征兆!封神大劫,終於不再是天機深處的預示,而是化為了切實籠罩整個世界的陰雲!
這一日,殷星正在批閱竹簡,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頭。隻見一道黯淡卻急速的流光,艱難地穿透濃厚的劫氣,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入巡狩使府,懸浮於他麵前,化作一枚刻有雷紋的玉簡,靈光微弱,顯然經過長途跋涉且穿越劫氣損耗巨大。
是聞仲太師的緊急傳訊!
殷星一把抓過玉簡,神識沉入。
玉簡中的信息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開!
“北海袁福通等七十二路諸侯正式反叛!聲勢浩大,勾結左道,妖兵無窮,已連下數城!”
“陛下……陛下竟於此時下令興建鹿台,窮奢極欲,耗費無度!”
“朝中糧餉本已吃緊,如今雙線壓力,國庫空虛!北伐大軍糧草即將斷絕!”
“吾已上書數次,皆被費仲、尤渾等奸佞阻撓,言太師擁兵自重,誇大其詞……”
“星兒,若見此書,望汝念在江山社稷、天下蒼生,速籌糧餉,支援北海前線!遲則大軍危矣!社稷危矣!”
字跡倉促而沉重,甚至帶著一絲聞仲極少顯露的疲憊與焦慮。可見北海局勢已然糜爛到何種程度,而朝歌內部的拖後腿更是雪上加霜。
三十六路征伐,真的開始了!而且開局便如此不利!
轟隆!
天空驟然響起一聲悶雷,卻不是雨兆,而是蘊含著殺伐與毀滅氣息的劫雷滾動,震得人心發慌。
殷星握著玉簡,手掌微微用力,玉簡上浮現出細微裂紋。他仿佛能看到北海冰原上,聞仲大軍在妖兵圍攻下苦苦支撐,卻因糧草不繼而士氣低落的情景;能看到朝歌鹿台工地,奴役累累,民怨沸騰;更能看到這彌漫天地的劫氣,正在催生更多的戰亂與死亡。
封神大幕,以最慘烈的方式,轟然開啟!各方勢力,再也無法隱藏,即將紛紛下場,在這滾滾洪流中搏殺,爭奪那一線生機與氣運!
“主公?”田穰和洪疇感受到天地異變和殷星驟然釋放的凝重氣息,急忙趕來。
殷星將玉簡遞給二人傳閱,二人看後,亦是臉色大變。
“太師危急!主公,我們……”洪疇急聲道,手掌按上了刀柄。
田穰雖也震驚,卻更快冷靜下來:“主公,此事需從長計議。東魯之濱存糧雖有不少,但若要支援大軍,亦是杯水車薪。且如今劫氣彌漫,路途不靖,如何安全送達亦是難題。更重要的是,我等一旦公開支援太師,便是徹底站在了東伯侯乃至朝中奸佞的對立麵,再無轉圜餘地!”
利弊清晰擺在了麵前。
殷星目光掃過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劫氣翻湧,他能感覺到自身那磅礴的功德金光在體外形成一層無形的屏障,抵禦著劫氣的侵蝕,讓他保持清明。但尋常百姓和士卒,恐怕已開始受到影響。
他又想起那盞在府庫深處,與地脈氣運相連,靜靜燃燒的【人族薪火】。此刻,那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天地大劫的壓迫,微微搖曳,卻更加頑強。
沉默片刻,殷星眼中閃過決斷之光。
“太師不能不救,北伐大軍不能潰敗。”他聲音沉穩,斬釘截鐵,“一旦北海門戶洞開,妖兵長驅直入,首當其衝便是北地諸州,屆時烽火遍地,我等偏安一隅亦是夢幻泡影!”
“田穰!”
“臣在!”
“立刻清點府庫糧草,優先保障本境民生與軍需,其餘……抽調七成,即刻裝車!另,將工坊新產出的優質兵刃甲胄,打包三分之一!”
“洪疇!”
“末將在!”
“點齊淨火小隊及鄉勇精銳,押運糧草軍械!你親自帶隊,持我手書與太師令符,星夜兼程,送往北海大營!沿途若遇阻攔,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雷豹!”
“屬下在!”新晉的副隊長雷豹轟然應諾。
“你帶偵查尖兵,前出百裡探路,清掃可能存在的匪患與……邪祟!”殷星特彆強調了最後兩字。
“諾!”三人領命,立刻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
殷星又看向東伯侯使者驛館的方向,目光冰冷:“至於東魯主城那邊……也是時候給他們一個‘回複’了。”
他鋪開絹帛,揮毫疾書,卻不是給東伯侯,而是直接寫下奏章,彈劾東伯侯薑桓楚擁兵自重,坐視北海危局,截留糧草,有不臣之心!同時,將聞仲求援暨自己全力支援之事,一並上奏朝歌!
這一步,極其冒險,幾乎等同於撕破臉皮。但在這大劫開啟的時刻,韜光養晦已無意義,必須鮮明地亮出旗幟!
寫完奏章,他取出巡狩使印信,重重蓋上!
轟!
印信落下的刹那,殷星隻覺得自身氣運與那彌漫的天地劫氣劇烈碰撞了一下,【功德金輪】劇烈震顫,最終穩定下來。他正式踏入了這封神殺劫的旋渦中心!
消息很快傳出,整個東魯之濱為之震動。有人擔憂,有人熱血沸騰。
而驛館中的東伯侯使者,接到那封充滿火藥味的“回複”和看到城外開始集結的運糧車隊時,臉色瞬間慘白,連夜倉皇出逃,回報東伯侯去了。
糧車轔轔,刀甲鏗鏘。一支承載著殷星決心與北海希望的隊伍,在漫天劫氣中,毅然北上,駛向那血肉磨盤般的戰場。
封神之劫,殷星正式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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