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魯心裡跟刀割似的——那木屋是他小時候跟著爹來過的地方,
當時爹還笑著說
“這木屋能遮風擋雨,是咱們獵手的念想”,
現在,卻要用來給兒子和兄弟立衣冠塚。
獵手們到地方後,挖了個半人深的坑。
巴圖魯蹲下來,從鹿皮袋裡掏出東西——阿勒泰的舊獵褲;
托木的獸皮帽,裡麵還藏著紅繩;
陸少楓上次換下的粗布褂,袖口還縫著塊補丁,是其其格用自己的絲線縫的,針腳歪歪扭扭;
最後是巴特的小獸皮褂,輕輕把褂子放進坑裡,手指摩挲著上麵的草屑,眼淚滴在泥土裡。
……
“少楓,大哥對不住你。”
巴圖魯“噗通”一聲跪在坑前。
雙手撐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
“要不是你為了救巴特,也不會進這吃人的無人區……”
“你要是能回來,你要什麼,大哥都給你……”
“可你現在……”
說到最後,猛地抬起頭,對著天空嘶吼,聲音裡滿是絕望,震得周圍的鬆針都掉了下來,
“你倒是回來啊!”
“少楓,巴特你們回來啊!……”
其其格趴在坑邊,雙手伸進坑裡,死死抓著巴特的獸皮褂,指甲縫裡塞滿了泥土。
哭得渾身發抖,嗓子都啞了:
“巴特,我的兒啊!
“你才六歲,還沒嘗過部落的馬奶酒,還沒跟阿爸學打獵,還沒穿夠娘給你做的獸皮褂,”
“怎麼就……怎麼就走了?”
“你冷不冷?娘給你帶了新的獸皮褂,你穿上,彆凍著……”
“娘還等著你回來,給你煮麅子肉粥,放你最愛的野花椒……”
越哭越凶,最後直接暈了過去,身體軟得像灘泥,
被旁邊的婦女趕緊扶住,
掐著人中才慢慢緩過來,
眼睛卻還是直的,嘴裡反複念叨著“巴特”。
……
獵手站成一圈,沒人說話,隻有風在耳邊“嗚嗚”吹。
老獵手滿達背著手,盯著坑底的衣服,眼角偷偷抹了把淚,
卻很快就擦乾了——自己活了六十多年,見多了生離死彆,
可這次,心裡卻像堵了塊石頭,壓得喘不過氣;
獵手們互相遞著眼色,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獵刀,手指在刀柄上反複摩挲,給自己壯膽,有的甚至悄悄往火堆邊挪了挪,想借點暖意;
三個年輕獵手擠在一塊,臉白得像紙,牙齒都在打顫,
其中一個叫嘎子的,手都在抖!
獵槍的背帶滑到胳膊上都沒察覺,眼睛死死盯著晨霧深處,生怕突然蹦出什麼東西。
晨霧裡,隻有巴圖魯的嗚咽聲、其其格的哭喊聲,還有風吹過樹的“沙沙”聲,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整個林子靜得像一灘死水一樣。
……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木屋裡,陸少楓正準備叫醒眾人。
摸起腰間的隕刀————就聽到一陣模糊的喊聲,裹著哭腔飄過來:
“少楓,大哥對不住你!”
聲音跟針似的紮進陸少楓心裡,猛地站起來。
“誰?!”
“是巴圖魯大哥!”
難道又是野雞脖子的模仿聲?——之前在乾飯盆裡,
那東西模仿過“救命”“快出來”,甚至模仿過他的聲音,
可這聲音裡的絕望和愧疚……
是野雞脖子永遠學不來的,那是隻有真正把他當兄弟的人,才能喊出來的。
旁邊的阿勒泰也好不到哪去,
他還在發低燒,臉色潮紅,時不時要咳嗽兩聲,
咳得胸口發疼,說話都沒力氣,
隻能靠在牆上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