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宮深鎖少年身,龍座空懸木偶人。
劍影刀光催歲暮,禪文一紙謝紅塵。
金墉城畔孤魂冷,邙嶺風中舊事沉。
若問興亡誰主筆,史書翻過歎浮沉。
北魏永熙三年534年),洛陽城裡亂成了一鍋粥。孝武帝元修跟權臣高歡鬨掰,卷著細軟連夜跑路,投奔了長安的宇文泰。高歡站在空蕩蕩的皇宮裡,心裡犯了嘀咕:皇上跑了,這國家機器還得轉啊。
就在這時,有人推薦了元善見。這孩子是北魏孝文帝的曾孫,當時才十一歲,擱現在剛上小學五年級。高歡一合計,這歲數好啊,懂事不多,聽話就行。於是大手一揮,冊立元善見為帝,定都鄴城,史稱東魏。
《魏書》裡寫這孩子美容儀,力能挾石獅子以逾牆,射無不中,典型的文武雙全款。可再厲害的少年,遇上高歡這種老狐狸,也得乖乖認慫。登基那天,元善見穿著龍袍,腳還夠不著龍椅的踏板,高歡就站在旁邊盯著,那眼神跟看自家後院的白菜似的。
高歡這人,搞政治是把好手,知道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道理。他對元善見,表麵上那叫一個恭敬。每次上朝前,都提前半個時辰到宮門口等著,見了皇帝先磕頭,跟見了親爹似的。
可背地裡呢?元善見想提拔個自己人,高歡眉頭一皺,那官員第二天就得卷鋪蓋。有回元善見想出去打獵,馬剛跑快點,後麵太監就扯著嗓子喊:高丞相說了,皇上慢點,彆累著龍體!氣得元善見差點把馬鞭撅了。
《北史》裡記載了這麼件事:有次元善見宴請群臣,高歡的兒子高澄端著酒杯湊過來,說:臣勸陛下喝一杯。元善見不樂意了,嘟囔了句:天下是我家的,輪得著你指手畫腳?高澄當場就翻臉了,罵道:朕?朕?狗腳朕!還讓手下給了元善見三拳。
這劇情放在彆的朝代,大臣早被株連九族了。可元善見隻能揉著臉蛋,強顏歡笑:沒事沒事,高公子喝多了。心裡估計把高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武定五年547年),高歡總算咽了氣。元善見偷偷樂了好幾天,心想這下能喘口氣了。沒成想,高澄比他爹還橫,直接把辦公室搬進了皇宮,美其名曰方便輔佐皇上。
高澄想當皇帝,那心思跟司馬昭似的,路人皆知。他給元善見加了個頭銜,自己當大丞相,還讓元善見賜他讚拜不名,入朝不趨的特權。元善見心裡憋屈,跟身邊人吐槽:朕還不如漢獻帝呢!
這話傳到高澄耳朵裡,高澄直接闖進皇宮,指著元善見的鼻子罵:陛下想乾嘛?是不是想謀反?元善見也是個硬氣的,懟回去:自古隻有臣反君,哪有君反臣的?你想篡位就直說,彆在這裝模作樣!高澄被噎得說不出話,磕了個頭就走了——當然,轉頭就把元善見的侍衛全換了。
元善見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找了幾個心腹,想挖條地道逃出去。結果挖到皇宮門口,被高澄的人發現了。高澄帶兵闖進宮,當著元善見的麵,把那幾個心腹全殺了,還問元善見:陛下為什麼要謀反?元善見冷笑:你父子倆把持朝政,我這皇帝當得跟囚徒似的,謀反又如何?高澄假意哭了一通,又磕了幾個頭,這事才算過去——但元善見身邊,徹底沒了自己人。
武定八年550年),高澄被廚子刺殺,元善見剛覺得有點希望,高澄的弟弟高洋又冒了出來。這位比他哥更直接,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
有天高洋帶著大軍闖進宮,把一份禪位詔書扔在元善見麵前,說:陛下,該換個人坐這龍椅了。元善見早有心理準備,拿起筆就簽了字,還自嘲道:總算解脫了。
《北齊書》記載,元善見禪位後,被封為中山王,還能享受上書不稱臣,答不稱詔的待遇。聽起來不錯,實際上就是被軟禁了。高洋派人盯著他,連他跟老婆生孩子,都得先打報告。
天保二年551年),高洋覺得元善見活著礙事,就派人送了杯毒酒過去。元善見知道躲不過,喝之前還擺了個儀式,對著天空祭拜:願生生世世,不複生在帝王家。這話後來被南唐後主李煜學了去,隻是同樣沒能如願。
死的時候,元善見才二十八歲。從十一歲登基到二十八歲被殺,他當了十五年皇帝,卻一天真正的權力都沒享過。就像《魏書》裡說的:雖有帝王之號,實乃高氏之傀儡。
東魏就這麼亡了,國祚十七年,就出了元善見這麼一位皇帝。他文武雙全,本可以有番作為,卻生錯了時代,成了權臣博弈的犧牲品。
有人說他懦弱,可在高家父子的眼皮底下活了十五年,沒點智慧和隱忍還真不行。有人說他無能,可當皇帝當到連挖地道逃跑都被發現,換誰來又能怎樣?
就像開篇那首詩寫的,他這一生,就像在鄴宮深處演了場戲。戲服是龍袍,劇本卻在彆人手裡。戲演完了,人也沒了,隻留下史書裡幾頁紙的記載,和後人一聲無奈的歎息。
參考《北史》《北齊書》《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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