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話,雲在青天水在瓶。
誰能想到,這小子會是大明的新主人?
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的春天,湖廣安陸州今湖北鐘祥)的興王府裡,總能看到一個穿青布長衫的少年,捧著本線裝書坐在石榴樹下,連春風吹落花瓣飄到書頁上,都舍不得拂開。這少年便是朱厚熜,興獻王朱佑杬的獨子,當時剛滿十六歲。
沒人把這個藩王世子當回事——在大明的宗室體係裡,藩王就是“圈養的金絲雀”,一輩子隻能在自己的封地晃悠,不能乾政,不能領兵,最多讀讀書、養養花,混個“賢王”的虛名。朱厚熜的爹朱佑杬還算安分,沒搞過什麼“爭儲”的幺蛾子,就這麼安安穩穩當了一輩子興王,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病逝後,朱厚熜按規矩承襲了爵位,日子過得平靜得像安陸的護城河,沒一點波瀾。
他那時的生活,說好聽點是“潛心治學”,說難聽點就是“無所事事”。每天早上起來先給嫡母蔣氏請個安,然後就紮進書房,讀《論語》《孟子》,也讀《孫子兵法》《武經總要》——彆以為他是個隻會死讀書的呆子,興王府裡藏著不少兵書,都是他爹當年從京城帶過來的。有次府裡的老管家看到他對著兵法地圖發呆,笑著問:“世子爺,您又不是要帶兵打仗,看這些乾啥?”朱厚熜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認真:“就算不當兵,知道天下的山川地形,總不是壞事。”
誰也沒料到,這平靜的日子,會被一封來自京城的急詔徹底打破。
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皇帝朱厚照在豹房駕崩的消息傳到安陸,興王府上下一片慌亂——倒不是為正德皇帝的死難過,而是為“國無儲君”的局麵擔憂。可沒等大家慌幾天,第二封詔書就到了,這次是內閣首輔楊廷和親自擬的,開頭第一句就驚得蔣氏手裡的茶碗差點摔了:“奉憲宗皇帝遺詔,迎興獻王世子朱厚熜入繼大統。”
“入繼大統”?朱厚熜拿著詔書,手指都在抖。他不是沒聽過京城的事:那位堂兄正德皇帝,一輩子玩得瘋,建豹房、養猛獸、帶兵親征,最後死在女人懷裡,連個子嗣都沒留下。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皇位”的餡餅,會砸到自己頭上——按《明史·世宗本紀》的記載,他是“憲宗孫,興獻王佑杬子也”,論血緣,確實是當時最親近的宗室繼承人,可這距離“皇帝”的位置,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蔣氏抱著兒子哭了半天,又是喜又是怕:喜的是兒子要當皇帝,怕的是京城水深,那些文官個個精明,少年人去了怕是要被欺負。朱厚熜倒是比嫡母冷靜,他先讓人把詔書抄了好幾份,確認不是假的,然後才對著蔣氏磕了個頭:“娘,兒子去京城,定不會丟了興王府的臉。”
出發北上那天,安陸的百姓都來送行,朱厚熜穿著藩王的蟒袍,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內閣派來的迎駕官員。走的時候,他特意把那本翻得卷了邊的《論語》塞進了行李——他不知道,這本教他“仁禮”的書,很快就會成為他和整個文官集團交鋒的“武器”。
從安陸到北京,走了整整二十天。越靠近京城,朱厚熜就越謹慎。迎駕的官員裡有個叫梁儲的,是楊廷和的老部下,一路上總想跟他“聊規矩”,說“到了京城,得先從東華門進,去文華殿當皇太子,再登基”。朱厚熜每次都笑著打岔,心裡卻早有了主意:我是來當皇帝的,不是來給人當兒子的,想讓我認彆人當爹,沒門!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朱厚熜的隊伍到了北京城外的良鄉。楊廷和派來的禮部官員早早在那等著,遞上一份“登基流程”,核心還是“先當太子”。朱厚熜拿著流程單,直接扔給了身邊的侍從:“告訴楊首輔,遺詔寫的是‘入繼大統’,不是‘入繼東宮’,要改流程,就按遺詔來,不然我就回安陸去。”
這話傳到楊廷和耳朵裡,老首輔差點氣笑了:一個十六歲的藩王,剛到北京就敢跟我叫板?可他也沒辦法——國不可一日無君,真把朱厚熜逼走了,他沒法跟天下人交代。最後還是慈壽太後出來打圓場,說“先從大明門進,在奉天殿登基,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四月二十七日,朱厚熜穿著龍袍,一步步走上奉天殿的丹陛。當太監喊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時,他看著殿下跪著的文武百官,心裡突然明白了:這皇帝的位置,不是靠血緣來的,是靠自己爭來的。從這天起,“嘉靖”這個年號,開始書寫屬於它的四十四年曆史。
嘉靖帝剛登基沒半個月,楊廷和就帶著禮部的官員找上門了,手裡捧著一份《議禮疏》,開門見山:“陛下,按‘為人後者為之子’的規矩,您現在是孝宗皇帝正德的爹)的嗣子,得認孝宗為‘皇考’,您的親爹興獻王,隻能叫‘皇叔父興獻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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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口,嘉靖帝剛端起來的茶杯就停在了半空。他盯著楊廷和,半天沒說話——他知道文官講“禮法”,可沒想到會這麼不講理:我親爹養了我十六年,剛當了皇帝就不認爹了?這算哪門子規矩?
“楊首輔,”嘉靖帝放下茶杯,聲音不算大,卻帶著股倔勁,“遺詔讓我‘入繼大統’,沒讓我‘入繼人子’。我爹就是我爹,怎麼能改成叔父?”
楊廷和早有準備,從袖子裡掏出本《禮經》,翻到某一頁遞過去:“陛下,這是孔聖人定的規矩,‘為人後者,不得顧私親’,您現在是大明的皇帝,就得顧天下的‘公禮’,不能隻講自己的‘私情’。”
旁邊的禮部尚書毛澄也跟著幫腔:“首輔說得對,曆朝曆代都是這個規矩,陛下要是不認孝宗為皇考,就是違背祖製,天下人會說閒話的。”
嘉靖帝拿起《禮經》,翻了幾頁,突然問:“那要是先帝正德)有兒子,我還用得著來當皇帝嗎?既然是因為先帝沒兒子,我才來繼位,怎麼就要不認親爹了?”
這話把楊廷和問住了。可老首輔畢竟是官場老油條,很快就緩過神來:“陛下,祖製就是祖製,不能因為您的情況特殊就改。要是今天改了,以後宗室繼位,個個都要認私親,朝堂就亂了。”
就這麼著,“認爹”的事,成了嘉靖朝第一個“燙手山芋”。朝堂上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楊廷和帶頭的“護禮派”,都是些老臣,占了朝堂的大多數,天天遞奏折勸嘉靖“遵祖製”;另一派是嘉靖自己,加上幾個敢說真話的小官,勢單力薄,卻硬著頭皮跟“護禮派”扛。
最開始,嘉靖還想跟文官們講道理。他讓翰林院的人查史料,看看有沒有“繼位後不認親爹”的先例。結果查來查去,還真有幾個,可都是些亡國之君的例子,“護禮派”拿著這些例子天天懟他,說“陛下要是學那些昏君,大明就危險了”。嘉靖氣得沒法,隻能把這事擱下來,心裡卻憋著一股勁:你們等著,我肯定要讓我爹堂堂正正地被尊為皇考。
轉機出在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的冬天。有個叫張璁的南京刑部主事,因為得罪了上司,被貶到南京當閒官,天天沒事乾就研究“禮儀”。他看到朝堂上為“認爹”的事吵得不可開交,覺得楊廷和他們那套不對,就寫了篇《大禮疏》,派人送到北京,直接遞到了嘉靖帝手裡。
這篇《大禮疏》,可把嘉靖帝樂壞了。張璁在疏裡說:“天下豈有無父母之國哉?陛下以興獻王子入繼大統,非為人後也。夫為人後者,謂大宗無子,以小宗之子為之後,今大宗孝宗)已有武宗正德),陛下乃以武宗無子而繼之,非以孝宗無子而繼之也,故陛下仍當認興獻王為父。”
簡單來說,張璁的意思是:孝宗有兒子正德),你是因為正德沒兒子才繼位的,不是給孝宗當兒子的,所以認親爹天經地義。這話句句說到嘉靖帝心坎裡,他拿著疏文,當天就召集群臣,說“你們看,張璁懂規矩,你們不懂”。
楊廷和看到《大禮疏》,氣得拍桌子:“一個小官也敢妄議朝政!”當即就想把張璁貶到更遠的地方,可嘉靖帝護著張璁,說“張璁說得有道理,你們不能罰他”。楊廷和沒辦法,隻能跟嘉靖帝耗著,說“隻要我還在首輔的位置上,就不能讓陛下認私親”。
就這麼耗到了嘉靖三年1524年),楊廷和見嘉靖帝死活不肯讓步,乾脆遞交了辭呈。嘉靖帝早就看楊廷和不順眼了,當即就準了——沒了楊廷和這個“領頭羊”,“護禮派”雖然還在鬨,可已經沒了之前的氣勢。
可“護禮派”裡的硬骨頭不少。楊廷和走後,吏部尚書喬宇、刑部尚書趙鑒等人接著帶頭反對,還組織了兩百多個官員,天天在朝堂上哭諫,說“陛下要是不認孝宗為皇考,我們就撞死在朝堂上”。
嘉靖帝一開始還忍著,派人去勸,說“這事可以商量,你們彆鬨了”。可這些官員跟吃了秤砣似的,不僅不撤,還跑到左順門去哭,有的拍門,有的喊“先帝孝宗)饒命”,聲音大得整個紫禁城都能聽見。
嘉靖帝徹底火了。他把內閣大臣召來,問:“這些人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治他們的罪?”內閣大臣裡有個叫蔣冕的,是楊廷和的門生,還想勸:“陛下,他們也是為了禮法,您彆生氣。”嘉靖帝瞪了他一眼:“為了禮法就敢在皇宮裡哭鬨?這是以下犯上!”
當天下午,嘉靖帝下了一道聖旨:“左順門哭諫者,為首八人,抓起來下獄;其餘人等,罰廷杖三十。”
廷杖這東西,可不是鬨著玩的——用幾十斤重的大棍子打屁股,輕則皮開肉綻,重則當場死亡。可那些“護禮派”官員還不服,被抓的時候還喊“陛下無道”。嘉靖帝更怒了,又下了道聖旨:“再抓一百三十人,廷杖五十!”
那天的紫禁城,慘叫聲此起彼伏。左順門外的廣場上,錦衣衛按著官員打,血濺得到處都是,有十六個官員當場被打死,剩下的也都打得站不起來。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左順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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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役,“護禮派”徹底被打怕了。沒人再敢跟嘉靖帝爭“認爹”的事。嘉靖三年七月,嘉靖帝正式下旨,尊親爹朱佑杬為“皇考恭穆獻皇帝”,尊孝宗為“皇伯考”;嘉靖七年1528年),又把朱佑杬的牌位請進了太廟,排在正德皇帝前麵。
這場持續三年的“大禮儀之爭”,最終以嘉靖帝的完勝告終。十六歲登基的少年,用一場血淋淋的“廷杖”,讓整個文官集團明白了:這大明的天下,我說了算,就算是“禮法”,也得按我的規矩來。
打贏了“大禮儀之爭”,嘉靖帝總算能安安心心處理朝政了。其實他剛登基的時候,就不是個隻想“認爹”的糊塗蛋——他知道正德朝留下了一堆爛攤子:宦官專權、吏治腐敗、土地兼並嚴重、百姓流離失所。所以從正德十六年登基到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這十幾年裡,他確實乾了不少實事,史稱“嘉靖新政”。
先說整頓吏治。正德朝的宦官,那可是出了名的囂張——劉瑾、穀大用、張永這些人,把持朝政,賣官鬻爵,甚至敢私吞國庫的錢。嘉靖帝剛登基,就拿宦官開刀。他先把正德朝的大太監穀大用貶到南京,又把那些在豹房裡伺候正德的小太監全部趕走,還下了道聖旨:“宦官不得乾預朝政,不得兼任外廷官職,違者斬。”
有個叫張銳的太監,在正德朝的時候負責東廠,手上沾了不少血,嘉靖帝登基後,他還想靠著給嘉靖帝送錢保命。結果嘉靖帝直接把他抓起來,讓刑部審了三個月,最後判了個“淩遲處死”,還把他的家產抄了,充入國庫。這事傳開後,宮裡的宦官再也不敢囂張了,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除了整宦官,嘉靖帝還改革了“選官製度”。正德朝選官,要麼靠關係,要麼靠錢,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沒機會。嘉靖帝讓人修改了“科舉考試”的內容,不再隻考死記硬背的“八股文”,而是加了“策論”,讓考生針對朝政提出自己的看法。他還規定,地方官要是想升官,必須得有“政績”——比如減稅多少、安撫了多少流民、修了多少水利,不然就算關係再硬,也不能提拔。
有個叫海瑞的舉人當時還沒中進士),在福建南平當教諭的時候,因為教得好,學生考上科舉的多,被當地知府推薦升官。嘉靖帝看到海瑞的政績報告,覺得這人不錯,就破格把他調到浙江淳安當知縣。後來海瑞能成為“大明第一清官”,跟嘉靖帝這次破格提拔,也有點關係。
再說經濟,正德朝的時候,土地兼並特彆嚴重——王公貴族、宦官、大地主,搶著占老百姓的土地,很多農民沒了地,隻能當流民,有的甚至被逼得造反。嘉靖帝知道,要想天下太平,就得解決土地問題。他讓人在全國範圍內“清丈土地”,就是把所有的土地都丈量一遍,登記在冊,誰要是敢隱瞞土地,就嚴懲不貸。
清丈土地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阻力。有個叫朱宸濠的寧王雖然正德朝已經被平定,但他的殘餘勢力還在),家裡隱瞞了幾千畝土地,當地官員不敢管。嘉靖帝知道後,直接派錦衣衛去查,不僅把土地收了回來,還把寧王的殘餘勢力全部抄家,把土地分給了流民。這一下,全國的地主都老實了,清丈土地的工作順利了不少。
除了清丈土地,嘉靖帝還減免賦稅。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江南地區鬨水災,莊稼全淹了,老百姓沒飯吃。嘉靖帝接到奏報後,當即下旨:“江南受災州縣,今年賦稅全免,還從國庫調糧十萬石,賑濟災民。”他還怕地方官貪汙賑災糧,特意派了禦史去監督,發現有貪汙的,直接就地正法。
在軍事上,嘉靖帝也沒閒著。正德朝的時候,明朝的軍隊戰鬥力特彆差——士兵大多是流民充數的,將領要麼怕死,要麼貪財,連蒙古人都敢時不時來騷擾一下。嘉靖帝上台後,開始整頓軍隊:首先是“選兵”,隻選年輕力壯的,老弱病殘全部淘汰;然後是“練兵”,讓將領帶著士兵天天訓練,還從邊關調了些有經驗的老兵來當教官;最後是“賞罰”,打了勝仗的,重賞;打了敗仗的,嚴懲。
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蒙古小王子率軍侵犯大同,大同總兵不敢打仗,想花錢買平安。嘉靖帝知道後,把總兵革職查辦,派了個叫王憲的將領去代替他。王憲到了大同後,按嘉靖帝的要求練兵,沒幾個月,軍隊戰鬥力就上來了。蒙古小王子再來的時候,王憲帶著軍隊主動出擊,把蒙古人打得大敗而逃,還繳獲了不少牛羊和武器。這是正德朝以來,明朝軍隊第一次在和蒙古人的戰鬥中取得大勝,嘉靖帝高興得不行,親自在奉天殿設宴,賞賜了王憲和所有參戰的士兵。經此一役,邊關的將領們也不敢再敷衍了事,明朝的軍事實力總算有了點起色。
不過,“嘉靖新政”也不是一帆風順。比如在整頓吏治的時候,就有不少老臣反對——這些人大多是楊廷和的舊部,覺得嘉靖帝太“急”,動不動就殺官,不符合“仁君”的做法。有個叫林俊的吏部尚書,還專門遞了奏折,說“陛下整頓吏治是對的,但不能太嚴,不然官員們都不敢做事了”。嘉靖帝雖然沒聽他的,但也稍微放緩了節奏,沒再像之前那樣“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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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嘉靖帝執政前十年,確實是個合格的皇帝。《明史·世宗本紀》裡說他“禦極之初,力除一切弊政,天下翕然稱治”,意思就是他剛登基的時候,清除了正德朝的各種弊端,天下人都覺得大明要重新興盛起來了。要是他能一直這麼乾下去,說不定能成為像朱元璋、朱棣那樣的“明君”。可誰也沒料到,從嘉靖十年開始,這位皇帝的心思,慢慢從“朝政”轉移到了“修道”上。
嘉靖帝開始修道,跟一場“大病”有關。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冬天,他得了場重感冒,咳嗽不止,還發高燒,太醫們治了半個月都沒好。就在這時,有個叫邵元節的道士,自稱能“驅邪治病”,被人推薦到了宮裡。
邵元節也沒開藥方,就做了場法事,燒了幾道“符”,讓嘉靖帝喝了符水。沒想到,第二天嘉靖帝的燒還真退了,咳嗽也輕了不少。這下可把嘉靖帝給迷住了——他覺得這道士有“仙氣”,比太醫還厲害。從那以後,他就開始信道教,天天跟著邵元節學修道,還把皇宮裡的欽安殿改成了“道觀”,天天在裡麵燒香、煉丹。
一開始,嘉靖帝隻是把修道當“愛好”,還沒耽誤朝政。可到了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邵元節說“陛下要想長生不老,就得天天煉丹,還得少管朝政,保持心境平和”。嘉靖帝本來就覺得處理朝政太累,一聽這話,當即就決定“放權”——把朝堂上的事交給內閣,自己躲在宮裡煉丹。
他修道的“規矩”還特彆多:首先是“吃素”,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每天隻吃些蔬菜和丹藥;然後是“穿道服”,不管是上朝後來乾脆不上朝了)還是私下裡,都穿道士的長袍,還讓宮裡的妃嬪、太監也跟著穿;最後是“寫青詞”,道教祭祀的時候要念青詞,嘉靖帝覺得寫青詞能“通神”,不僅自己寫,還讓大臣們也寫,誰寫得好,就給誰升官。
青詞這東西,可不是隨便寫寫的——得用華麗的詞藻,還得符合道教的教義,一般的大臣根本寫不來。唯獨他——嚴嵩,卻寫得特彆好。嚴嵩當時是禮部侍郎,官不算大,可他腦子活,知道嘉靖帝喜歡青詞,就天天研究,還專門請人教他寫。他寫的青詞,不僅詞藻優美,還能把嘉靖帝的心思揉進去,比如嘉靖帝想長生,他就寫“願陛下壽比南山,福如東海,早登仙班”;嘉靖帝想讓丹藥有效,他就寫“丹爐烈火煉真金,陛下服之可成神”。
嘉靖帝每次看到嚴嵩的青詞,都笑得合不攏嘴,說“還是嚴嵩懂我”。從那以後,嚴嵩就成了嘉靖帝身邊的“紅人”,一步步被提拔,最後當上了內閣首輔。而那些不會寫青詞的大臣,哪怕再有本事,也得不到重用——比如當時的內閣大臣夏言,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可他不喜歡寫青詞,還勸嘉靖帝“彆沉迷修道”,結果被嘉靖帝越來越冷落,最後還被嚴嵩陷害,砍了頭。
嘉靖帝修道,不僅耽誤朝政,還花了很多錢。煉丹需要大量的藥材,比如人參、靈芝、朱砂,這些都是稀有藥材,特彆貴;建道觀、做道場也需要錢,嘉靖帝先後在宮裡建了十幾座道觀,光材料費就花了幾百萬兩銀子;還有道士的賞賜,邵元節、陶仲文後來的道士首領)這些人,個個都被封了官,賞了土地和金銀,陶仲文甚至還被封為“恭誠伯”,成了明朝第一個被封爵的道士。
這些錢從哪來?自然是從老百姓身上刮。嘉靖帝讓地方官增加賦稅,還派太監去地方上“采買”——說是采買,其實就是強搶,比如要采買靈芝,就逼著老百姓上山去挖,挖不到就罰款,很多老百姓因為挖不到靈芝,被逼得家破人亡。《明史·食貨誌》裡說,嘉靖朝的賦稅,比正德朝增加了一倍還多,“百姓困苦,流離失所者十之三四”,意思就是十個老百姓裡,有三四個都沒了家,隻能當流民。
大臣們看不過去,紛紛遞奏折勸嘉靖帝“彆修道了,多管管朝政”。可嘉靖帝根本不聽,誰勸得厲害,就治誰的罪。有個叫楊最的禦史,遞了份奏折,說“陛下修道是假,貪圖享樂是真,再這麼下去,大明就要亡了”。嘉靖帝看了奏折,氣得把楊最抓起來,打了一百廷杖,當場打死。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勸嘉靖帝修道了。
就這樣,嘉靖帝從一個想做“好皇帝”的少年,慢慢變成了一個沉迷修道、不管朝政的“道士天子”。而他放權給內閣,也為“嚴黨”的崛起埋下了伏筆——嚴嵩掌權後,拉幫結派,貪汙受賄,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大明的“中興”跡象,也慢慢消失了。
嚴嵩當上內閣首輔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幫結派”。他知道,要想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就得有自己的勢力。所以他一邊討好嘉靖帝,一邊提拔自己的親信——隻要是願意跟他走的,不管有沒有本事,都能升官;要是敢跟他作對的,哪怕是忠臣,也得被他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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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兒子嚴世蕃,更是個“斂財高手”。嚴世蕃沒什麼真本事,可會拍馬、會撈錢,嚴嵩特彆寵他,把朝廷的很多事都交給嚴世蕃處理,還讓他當了工部左侍郎。嚴世蕃利用這個職位,賣官鬻爵,收受賄賂,甚至還敢跟人說“朝廷無我家翁,安得至是”,意思就是“沒有我爹嚴嵩,你們根本當不了官”。
當時的官員,要想升官,就得給嚴家送錢,送的錢越多,升的官越大。比如有個叫仇鸞的將領,想當宣大總督,就給嚴世蕃送了十萬兩銀子,嚴世蕃收了錢,立馬在嚴嵩麵前說好話,仇鸞很快就當上了宣大總督。還有個叫鄢懋卿的禦史,想當兩淮鹽運使管鹽的官,是肥差),給嚴家送了二十萬兩銀子,還送了不少珠寶,嚴世蕃當場就拍板:“兩淮鹽運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嚴家的斂財手段,可不止“賣官”這一種。他們還霸占土地——嚴世蕃在江蘇、浙江一帶,搶了老百姓幾千畝良田,租給農民種,每年收的租子比國庫的賦稅還多;他們還壟斷商業——嚴家控製了江南的絲綢、茶葉生意,誰要是敢跟他們搶生意,就會被嚴家的人打砸店鋪,甚至還會被安上“通倭”的罪名,抓起來殺頭;他們還貪汙國庫的錢——嘉靖帝要修宮殿、煉丹,需要錢,嚴嵩就跟嚴世蕃商量,把國庫的錢挪一部分到自己手裡,再從老百姓身上刮錢補國庫,比如本來要給軍隊發的軍餉,被嚴家貪汙了一半,導致士兵們連飯都吃不飽,戰鬥力越來越差。
嚴黨不僅貪財,還特彆“狠”。誰要是敢得罪他們,或者想揭發他們的罪行,就會被他們害死。比如之前提到的夏言,是嚴嵩的“老對手”,嚴嵩當上首輔後,一直想除掉夏言。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夏言推薦曾銑當三邊總督,想讓曾銑收複被蒙古人占領的河套地區。嚴嵩知道後,就跟嘉靖帝說“夏言和曾銑想謀反,他們收複河套是假,想擁兵自重是真”。嘉靖帝本來就多疑,一聽這話,立馬把夏言和曾銑抓起來,砍了頭。
還有個叫沈煉的錦衣衛小官),看不慣嚴黨的所作所為,遞了份奏折,揭發嚴嵩父子的十大罪狀,說“嚴嵩父子貪汙受賄,陷害忠良,要是再不管,大明就要亡了”。嚴嵩看了奏折,氣得不行,讓嚴世蕃找了個借口,把沈煉貶到保安今陝西誌丹),然後又讓地方官誣陷沈煉“通蒙古”,把沈煉抓起來,打了一百廷杖,最後處死,還把沈煉的家人流放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