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07年前後,秦國的後宮裡,有個來自楚國的姬妾,正抱著年幼的兒子嬴稷,在偏僻的宮殿裡打發日子。這姑娘姓羋,史稱“羋八子”——在秦國後宮等級裡,“八子”屬於中下級彆,比“王後”“夫人”差了好幾個檔次,擱現在就是後宮裡沒啥存在感的“小透明”。
羋八子的起點,那是真不高。她來自楚國貴族,但不是啥核心嫡係,說白了就是“旁支小宗”,送進秦國聯姻,更像是楚國給秦國的“伴手禮”。剛到秦國時,秦惠文王嬴稷他爹)眼裡隻有王後和寵妃,羋八子隻能靠邊站,連跟大王說句話都得看運氣。
有人說她命不好,可羋八子不這麼想。她知道,在後宮裡,光靠等是沒用的,得主動找機會。她不像其他姬妾那樣爭風吃醋,反而天天抱著書看——看的還不是胭脂水粉的閨閣書,是《孫子兵法》《商君書》這類跟治國打仗有關的“硬核讀物”。宮裡的太監宮女都笑她:“羋八子這是想當大臣啊,一個女人家看這些有啥用?”
羋八子不管這些,該看還看,偶爾還會在秦惠文王跟大臣討論國事時,躲在屏風後聽。時間長了,她居然摸出了些治國的門道。有一回,秦惠文王跟大臣聊起“如何應對楚國的邊境摩擦”,羋八子趁機遞了個紙條,上麵寫著“以商製楚,先禮後兵”——意思是先靠貿易穩住楚國,再暗中準備軍隊,實在不行再動手。
秦惠文王一看,眼睛亮了:“你一個後宮婦人,居然懂這些?”羋八子淡定回答:“臣妾是楚國人,知道楚國的軟肋;臣妾也是秦國人嫁過來就是秦國的人),更想秦國安穩。這法子不一定對,隻是臣妾的一點淺見。”
就這麼一句話,秦惠文王對她刮目相看,慢慢開始跟她聊國事。羋八子也機靈,每次都點到為止,不搶大臣的風頭,還能時不時補個有用的點子。一來二去,秦惠文王越來越待見她,還跟她生了三個孩子——嬴稷、嬴芾、嬴悝。
可好景不長,公元前311年,秦惠文王去世,太子嬴蕩繼位,也就是秦武王。秦武王是個“肌肉猛男”,最喜歡舉鼎,對羋八子這種“智謀型”後媽沒啥好感,還把她的兒子嬴稷派到燕國當“質子”——這在當時就是變相流放,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一定。
羋八子的日子又回到了穀底,甚至比以前更難。宮裡的人見她失勢,連剩飯都敢給她送。有人勸她:“不如求求王後,說不定能給您條活路。”羋八子卻搖頭:“求來的活路不是活路,我羋八子的路,得自己走。”
誰都沒想到,轉機來得比想象中快。公元前307年,秦武王為了顯擺自己力氣大,非要舉“龍文赤鼎”,結果鼎沒舉穩,砸斷了腿,沒幾天就死了。更要命的是,秦武王沒兒子,秦國的國君之位,一下子成了“無主之物”。
這下,秦國的宗室和大臣們炸了鍋,都想擁立自己支持的公子當國君。羋八子聽到消息,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的機會,來了!
秦武王一死,羋八子第一時間找來了自己的弟弟魏冉。魏冉當時在秦國軍隊裡當“將軍”,手裡有兵權,是羋八子最靠譜的“後盾”。姐弟倆關起門來聊了一晚上,定了個大計劃:把在燕國當質子的嬴稷接回來,擁立他當國君!
可這事兒沒那麼容易。當時有個叫“公子壯”的宗室子弟,也想當國君,還得到了不少老臣的支持,甚至連秦惠文王的王後也就是秦武王的媽)都站在他那邊。兩邊劍拔弩張,就差動手了。
羋八子沒慌,她先派魏冉去燕國接嬴稷,自己則留在鹹陽“打嘴仗”。有大臣當眾懟她:“羋八子,你一個婦道人家,憑啥管國君的事?公子壯是宗室長者,比嬴稷更適合當國君!”
羋八子冷笑一聲,反問:“敢問大人,秦國的規矩是‘立長’還是‘立嫡’?嬴稷是秦惠文王的親兒子,論血脈,他不比任何人差;論年紀,他雖然年輕,但有我和魏冉輔佐,難道比不上一個隻會靠宗室身份爭位的公子壯?”
這話懟得大臣啞口無言。羋八子又趁熱打鐵,給其他大臣送禮、許承諾,還拉上了秦國的“戰神”白起當時白起還沒完全成名,但已經是魏冉手下的得力乾將),讓他帶兵在鹹陽城外“巡邏”——明著是巡邏,實則是威懾公子壯的人。
等魏冉把嬴稷從燕國接回來,羋八子直接帶著嬴稷和軍隊衝進王宮,當著所有大臣的麵,宣布嬴稷為新國君,也就是秦昭襄王。公子壯不服,想帶兵反抗,結果被魏冉和白起聯手鎮壓,連帶著支持他的宗室子弟,殺了整整一批。《史記·穰侯列傳》裡記載:“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卒,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鹹陽。誅季君之亂,而逐武王後出之魏,昭王諸兄弟不善者皆滅之,威振秦國。”這裡的“季君”,就是公子壯的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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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繼位時才18歲,啥都不懂,羋八子乾脆站出來說:“大王年幼,國事繁雜,本宮身為太後,暫代朝政,等大王成年再說。”就這麼著,羋八子成了秦國的“實際掌權者”,史稱“宣太後”——這可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有“太後”封號並真正臨朝攝政的女人,比後來的呂雉、武則天早了好多年。
剛掌權那會兒,秦國的處境不算好:東邊有齊國、楚國虎視眈眈,西邊有義渠國今甘肅、寧夏一帶)經常來騷擾,國內還有不少宗室不服氣。宣太後沒慫,她搞了個“三步走”策略:
第一步,安內。她讓魏冉當“丞相”,白起當“大將軍”,把軍權和政權牢牢抓在自己人手裡;對不服氣的宗室,她不趕儘殺絕,而是給他們封了塊地,讓他們去外地“養老”,既消除了隱患,又沒落下“殘暴”的名聲。
第二步,攘外。針對東邊的齊國和楚國,她用“合縱連橫”的老辦法,今天跟楚國聯姻,明天跟齊國結盟,把各國耍得團團轉。有一回,楚國想跟秦國搶韓國的地盤,宣太後直接派白起帶兵去救韓國,一仗把楚國打服,還搶了楚國的兩座城池。
第三步,穩住義渠。義渠國是遊牧民族,騎兵很厲害,秦國跟他們打了幾十年都沒徹底搞定。宣太後沒硬來,反而跟義渠王搞起了“曖昧”——她邀請義渠王來鹹陽,好吃好喝招待,還跟他生下了兩個兒子。義渠王以為宣太後是真心對他,放鬆了警惕,再也不騷擾秦國邊境。
有人罵宣太後“不知廉恥”,可她不在乎:“隻要能讓秦國安穩,本宮的名聲算什麼?”事實證明,她這招很管用——秦國趁機休養生息,國力越來越強,為後來統一六國打下了基礎。
宣太後掌權期間,最經典的操作,莫過於“忽悠”六國,尤其是在“合縱攻秦”這件事上。公元前301年,齊國、韓國、魏國聯合起來,組成“三國聯軍”攻打秦國,還把秦國的函穀關給圍了。消息傳到鹹陽,大臣們都慌了,有人說要投降,有人說要硬拚。
宣太後卻很淡定,她召集大臣開會,問:“聯軍裡誰最想打秦國?誰是跟著湊數的?”大臣們答:“齊國最積極,韓國和魏國是被齊國逼著來的。”宣太後點點頭:“那就好辦了,咱們先搞定韓國和魏國,剩下一個齊國,不足為懼。”
她先派使者去韓國,給韓國國君送了一堆金銀珠寶,還說:“秦國和韓國是‘鄰居’,鄰居打架,隻會讓齊國撿便宜。不如咱們倆結盟,以後秦國幫韓國打楚國,韓國幫秦國打齊國,多劃算?”韓國國君本來就不想打秦國,一聽這話,立馬撤兵了。
接著她又派使者去魏國,這次沒送珠寶,而是給魏國國君畫了個“大餅”:“魏國要是跟秦國和好,秦國願意把之前搶魏國的兩座城池還回去,還幫魏國對抗趙國。要是魏國繼續跟著齊國打秦國,等秦國打贏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魏國!”魏國國君一聽,也趕緊撤兵了。
齊國一看韓國和魏國都撤了,自己孤軍奮戰,也不敢再打,灰溜溜地退兵了。就這麼著,宣太後沒費一兵一卒,就化解了“三國攻秦”的危機。
還有一回,楚國派使者來秦國,想讓秦國幫忙攻打齊國。使者仗著楚國國力強,說話特彆囂張:“要是秦國不幫楚國,楚國就聯合齊國和趙國一起打秦國!”
宣太後沒生氣,反而笑著跟使者聊起了“家常”:“本宮當年侍奉秦惠文王的時候,大王把一條腿壓在本宮身上,本宮覺得很重;可當大王全身都壓在本宮身上時,本宮反而不覺得重了。你知道為啥嗎?因為‘有利可圖’啊!現在楚國讓秦國幫著打齊國,秦國得花多少兵、多少糧?要是楚國能給秦國足夠的好處,秦國肯定幫;要是沒有好處,秦國憑啥幫你?”
這番話雖然有點“糙”,但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楚國使者被懟得沒話說,隻能灰溜溜地回去了。《戰國策·韓策二》裡記載了宣太後的這番話,雖然用詞直白,但足見她的務實和機智——在她眼裡,國家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虛頭巴腦的外交辭令,不如一句“有利可圖”來得實在。
宣太後跟義渠王的“曖昧”,持續了整整30年。這30年裡,秦國安心發展,國力越來越強,而義渠國因為沒了宣太後的“威脅”,慢慢放鬆了警惕,軍隊也沒以前能打了。
公元前272年,宣太後覺得時機到了。她給義渠王寫了封信,說:“咱們好久沒見了,你來鹹陽宮裡聚聚吧,我給你準備了好酒好菜。”義渠王沒多想,以為宣太後是想他了,高高興興地帶著幾個隨從就去了鹹陽。
結果剛進宮殿,義渠王就發現不對勁——宮裡靜悄悄的,連個宮女都沒有。他剛想轉身跑,就見魏冉和白起帶著士兵衝了出來,把他團團圍住。宣太後從屏風後走出來,臉色冰冷:“義渠王,你以為本宮真的喜歡你嗎?本宮隻是想穩住你,讓秦國能安心發展。現在秦國強大了,你和義渠國,也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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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渠王這才明白,自己30年的感情,全是宣太後的“套路”。可後悔已經晚了,他當場就被士兵殺了。緊接著,宣太後又派白起帶兵攻打義渠國,沒了義渠王的義渠國,根本抵擋不住秦國的軍隊,很快就被秦國滅了,土地也成了秦國的“隴西郡”。《史記·匈奴列傳》裡記載:“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後亂,有二子。宣太後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殘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
有人說宣太後太狠,連自己的“情人”和親生兒子都能下手。可宣太後不在乎:“義渠國一日不除,秦國一日不得安寧。本宮是秦國的太後,不是義渠王的女人,秦國的利益,比什麼都重要。”
其實,宣太後心裡也不好受。她跟義渠王相處30年,要說沒一點感情是假的,可她更清楚,自己是秦國的掌權者,必須做出選擇。她的狠,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秦國——隻有滅了義渠國,秦國才能解除西邊的威脅,專心向東發展,為將來統一六國鋪路。
隨著秦昭襄王越來越大,他對母親掌權的事,心裡也越來越不是滋味。尤其是宣太後讓魏冉、羋戎宣太後的另一個弟弟)、嬴芾、嬴悝當“四貴”,把秦國的大權都抓在羋氏家族手裡,秦昭襄王更是覺得自己像個“傀儡國君”。
有個叫範雎的謀士,看出了秦昭襄王的心思,就對他說:“大王,您是秦國的國君,可現在朝政都在太後和‘四貴’手裡,天下人隻知道有太後,不知道有大王,這哪行啊?您得把權力拿回來!”
秦昭襄王被說動了,開始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公元前266年,秦昭襄王趁宣太後生病,突然下令:免去魏冉的丞相之職,把“四貴”都趕到外地去;太後年紀大了,該好好休息,以後朝政由大王自己處理。
宣太後聽到消息,沒有反抗。她知道,兒子長大了,該自己掌權了;自己掌權這麼多年,也確實累了。她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安排,搬到了鹹陽城外的“甘泉宮”養老,再也不過問朝政。
在甘泉宮的日子裡,宣太後過得很悠閒。她不再看《孫子兵法》,而是天天養花、種草、跟宮女聊天。有人問她:“太後,您現在不管朝政了,會不會覺得不舒服?”宣太後笑著說:“本宮掌權是為了秦國,現在大王能自己處理國事,秦國能越來越好,本宮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舒服?”
公元前265年,宣太後在甘泉宮去世,享年70多歲。秦昭襄王按照最高規格,把她葬在了“芷陽酈山”今陝西西安臨潼區一帶)。
宣太後去世後,秦昭襄王繼續推行她的政策,重用範雎、白起等人才,把秦國的國力推向了新的高峰。後來秦始皇能統一六國,很大程度上是靠宣太後和秦昭襄王打下的基礎。
在宣太後之前,曆史上的女人要麼是“賢妻良母”,要麼是“紅顏禍水”,可宣太後打破了這個規矩——她既不是賢妻,也不是禍水,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治國能臣”。
有人罵她“私生活混亂”,跟義渠王生孩子;有人說她“專權跋扈”,把持朝政幾十年。可這些罵聲,都掩蓋不了她的功績:她平定“季君之亂”,穩定了秦國的政局;她忽悠六國,化解了秦國的外交危機;她滅了義渠國,解除了秦國的西邊威脅;她重用魏冉、白起,為秦國培養了一大批人才。要是沒有宣太後,秦國可能早就陷入內亂,更彆說後來統一六國了。
宣太後的厲害之處,在於她不把自己當“女人”,而是當“秦國的掌權者”。她做事隻看利弊,不管彆人怎麼說;她敢愛敢恨,更敢作敢當。在那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她用自己的智慧和鐵血手段,在男人的世界裡殺出一條路,成為了秦國的“定海神針”。
參考《史記》《戰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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