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的日子,在一種表麵肅殺、內裡卻暗流湧動著黏稠暖意的節奏中緩緩流淌。溫念念如同藤蔓,在這片殘酷的土壤中,小心翼翼地伸展枝葉,一點點纏繞上封碣這塊冰冷的磐石,彼此滋養,彼此依存。
訓練仍在繼續,溫念念的進步肉眼可見。她依舊算不上什麼高手,但至少不再是那個連匕首都握不穩的嬌嬌女。閃避、格擋、基礎的刺擊,她已經能做得有模有樣,甚至在封碣刻意放水的模擬對練中,偶爾還能憑借靈巧和一股不服輸的狠勁,讓他需要稍微認真一點應對。
這天下午的訓練內容,是應對多人圍攻下的基礎步法與視野控製。封碣並沒有真的叫人來圍攻她,而是自己模擬來自不同方向的攻擊,讓她在不斷移動中,練習保持重心、擴大視野,並尋找最薄弱的突圍點。
“左前方,佯攻!注意右翼!”封碣的聲音冷靜地下達指令,同時身影如鬼魅般移動,帶起淩厲的風聲。
溫念念全身緊繃,汗水浸濕了額發,眼神專注地跟著他的動作,腳下步伐快速變換,努力維持著平衡,手中的訓練匕首警惕地指向可能的攻擊方向。
在一次快速的交錯中,封碣的手掌模擬攻擊擦著她的肩胛而過,力道控製得極好,並未真正觸碰到她,但那帶起的勁風還是讓她肌膚泛起一陣戰栗。她下意識地旋身後撤,腳步卻一個趔趄,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
封碣眼神一凝,幾乎是本能地,長臂一伸,精準地攬住了她向後跌倒的腰肢,猛地將她帶向自己。
“唔!”溫念念低呼一聲,整個人撞進他堅實滾燙的懷抱裡。熟悉的冷冽氣息混合著訓練後的汗味,瞬間將她包裹。她的臉頰貼著他微濕的作戰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肌肉的緊繃和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敲擊著她的耳膜,與她自己失控的心跳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封碣的手臂牢牢箍在她的腰間,將她穩穩地固定在自己身前。兩人身體緊密相貼,呼吸都因剛才劇烈的運動而有些急促,溫熱的氣息交織纏繞。
訓練場似乎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彼此鼓噪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聲。
溫念念仰起頭,看向他。封碣也正低頭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慣常的冰霜被一種更深沉、更灼熱的東西取代,裡麵翻湧著未散的戰鬥警覺,以及……一種清晰可見的、名為“占有”的熾烈情緒。他的目光在她泛著健康紅暈的臉頰、微微張合喘息的唇瓣上流連,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
剛才她差點摔倒的瞬間,那股驟然攫住他心臟的恐慌感,此刻化為了更洶湧的浪潮。他無法想象她在他眼前受到任何傷害。這種強烈的保護欲和獨占欲,如同失控的野獸,在他胸腔內衝撞。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再收緊,仿佛要將她徹底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離。
“老……老師?”溫念念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灼熱目光看得心慌意亂,臉頰緋紅,小聲地、帶著一絲無措地喚道。
她的聲音細軟,帶著依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封碣已然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就是這一聲。
就是她這全然信賴、毫無防備地依偎在他懷裡的模樣。
就是這種強烈到快要滿溢出來的、想要將她牢牢鎖在身邊、不讓任何危險靠近她分毫的念頭——
轟!
一股完全不同於血契之力的、玄妙而龐大的能量,毫無預兆地以兩人為中心,轟然爆發!
空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扭曲、折疊!訓練場內熟悉的景象——粗糙的牆壁、散落的器械、那個沉默的草靶——如同被打碎的鏡麵般,開始劇烈地晃動、模糊、剝離!
“啊!”溫念念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強烈的失重感襲來,她下意識地更緊地抓住了封碣的衣襟。
封碣的臉色也是驟變!他第一時間將溫念念更緊地護在懷裡,周身血契之力本能地激發,幽藍色的光芒剛剛亮起,試圖對抗這未知的空間異變,卻被那股更宏大、更根本的力量瞬間壓製、吞沒!
這感覺……和溫念念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有些相似,但更加猛烈,更加不受控製!是因為他?是因為他們之間那驟然飆升的情感共鳴,觸動了連接兩個世界的、那根無形而脆弱的弦?
念頭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下一秒,劇烈的空間扭曲感達到頂峰,眼前的一切色彩和形狀都化為混亂的流光溢彩!
緊接著,是猛地一墜!
失重感消失,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
但觸感完全不同!
不再是訓練場堅硬冰冷的夯土地麵,而是……一種柔軟、帶著某種彈性、甚至還鋪著光滑織物的……地板?
周圍的光線也變了。不再是燼礦燈幽藍冰冷的光芒,而是……一種溫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頂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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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聲音湧入耳中——電視裡播放著晚間新聞的背景音,廚房方向傳來水流和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還有……熟悉的、帶著擔憂的婦女的說話聲?
“念念這孩子,都這麼晚了,怎麼還在房間裡沒動靜?晚飯也沒下來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得上去看看……”
這聲音……
溫念念渾身僵硬,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
她猛地從封碣懷裡抬起頭,環顧四周——
米白色的柔軟沙發,玻璃茶幾上擺著果盤和遙控器,牆壁上掛著溫馨的風景畫,對麵是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這、這裡是……她現代世界的家!她家的客廳!
而她,正和封碣,以緊緊相擁的姿勢,突兀地、毫無緩衝地,站在客廳正中央!
封碣顯然也意識到了環境的劇變。他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迅速掃過這個明亮、整潔、充滿陌生感的空間。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因空間穿越而激蕩的力量氣息,與他來自末世的、帶著血腥與煞氣的強大氣場混合在一起,與這個和平溫馨的現代家庭環境,形成了無比強烈、無比刺眼的反差!
他依舊緊緊抱著溫念念,是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但緊繃的身體和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對陌生環境的審視與敵意,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頭驟然闖入文明世界的、極度危險的史前凶獸。
死寂。
客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電視裡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還在不知疲倦地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溫念念的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間衝上頭頂,又瞬間凍結。她看著這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家,看著身邊這個與周圍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男人,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將她從頭澆到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