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磐石城。
空氣中彌漫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城牆上的守衛數量增加了一倍,目光如炬,緊盯著遠方地平線。城內,原本還有些生氣的街道此刻顯得有些空曠,大部分非戰鬥人員已被要求儘量待在室內。工坊的爐火日夜不息,鍛造的錘擊聲密集得如同戰鼓。空氣中飄散著金屬、燼石能量以及草藥的混合氣味,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籠罩著整座城池。
封碣站在城主府最高的了望塔上,寒風吹動他墨黑的發梢和衣角,他卻渾然未覺。他的目光越過堅固的城牆,投向那片廣袤而危險的廢土。偵察小隊遭遇戰的具體細節和雷子被俘的消息,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紮著他的神經。
“樣本”……“墟”的目的昭然若揭。這不再是一場簡單的資源爭奪或地盤兼並,而是一場關乎生存方式、甚至種族存續的、更為殘酷的戰爭。他毫不懷疑,“墟”的主力正在某個陰影中集結,兵鋒直指磐石城。時間,不多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武器手柄上係著的那枚金屬扣,冰涼的觸感讓他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溫念念帶著溫柔笑意的臉龐,和她那高高隆起、孕育著他們孩子的腹部。那個和平的世界,那個小小的、溫暖的家,是他冰冷生命裡唯一的光,也是此刻最沉重的牽掛。
他必須回去一趟。在她生產之前,在這場不可避免的暴風雨徹底降臨之前。他需要給她一個交代,一個承諾。
現代,溫家。
夜晚,窗外是都市璀璨而安寧的燈火。溫念念剛剛洗完澡,穿著舒適的孕婦睡衣,坐在梳妝台前,慢慢梳理著長發。孕晚期的她,身體負擔更重,但氣色在林靜的精心照料下還算不錯。她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感受著裡麵小家夥有力的胎動,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
忽然,熟悉的空間波動在身後傳來。她轉過頭,看到封碣的身影在房間中央凝聚。
“封碣?”她有些驚喜,他這次回來比預計的要早。但當她看清他的臉時,笑容微微凝滯了。
他雖然依舊竭力保持著平靜,但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疲憊和一絲深藏的凝重,沒能完全逃過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比往常更加深邃,裡麵翻湧著她看不太懂,卻讓她心頭發緊的情緒。
“怎麼了?”她放下梳子,站起身,擔憂地走到他麵前,拉起他的手,“是不是……那邊出事了?”她一直懸著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之前的掩飾,在此刻他無法完全隱藏的疲憊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封碣看著她清澈眼眸中映出的擔憂,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牽著她走到床邊坐下。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俯下身,將耳朵輕輕貼在她隆起的腹部,閉眼感受了片刻裡麵那個小生命的活力。那有力的心跳和偶爾的踢蹬,像是一股暖流,暫時驅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直起身,目光複雜地看著她,終於不再隱瞞。
“念念,”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墟’……不是零星的騷擾。”
溫念念的心猛地一沉,握緊了他的手:“他們……很強?”
“很強。”封碣點頭,言簡意賅,卻重若千鈞,“裝備遠超我們。有能量武器,高級防護。而且……他們目的不純,他們在捕捉我們的人,作為‘樣本’進行研究。”
“樣本?”溫念念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微微發白。這個詞讓她聯想到了一些極其不好的畫麵,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嗯。”封碣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我們的一支偵察小隊遭遇了他們,有傷亡……雷子,被他們抓走了。”
溫念念捂住了嘴,眼中瞬間湧上淚水。雷子,那個年輕、充滿活力、曾帶回最初情報的偵察兵……她記得他。被抓走當“樣本”?那會遭遇什麼?她不敢細想。
“所以……戰爭,不可避免了,是嗎?”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恐懼依然如同潮水般湧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為了那座他在乎的城,為了那些她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不可避免。”封碣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磐石城,不會坐以待斃。我必須回去,領導他們,打贏這場仗。”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和含淚的眼,心中一陣刺痛。他伸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動作笨拙卻無比珍視。
“對不起,念念。”他低聲道,語氣裡充滿了愧疚,“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還要讓你擔驚受怕。”
溫念念用力搖頭,淚水卻掉得更凶:“不,不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她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受著他掌心的粗糙和溫度,“我知道你的責任,我知道那座城對你意味著什麼,我知道那些信任你、依靠你的人們……我懂的。”
正因為我懂,所以才更害怕。她在心裡默默補充。
“封碣,”她抬起淚眼,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聲音哽咽卻異常清晰,“我和寶寶,都需要你平安。你一定要回來,完好無損地回來。你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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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強烈地要求他的承諾。
封碣的心被她帶著哭腔的祈求狠狠揪住。他看著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卻又無比堅強的臉龐,看著她腹中他們共同孕育的生命,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巨大愛意和責任感的洪流衝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他不再猶豫,不再將情感深藏。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地、卻又小心翼翼地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因為壓抑著洶湧的情感而沙啞不堪,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的意誌,一字一句地在她耳邊響起:
“我答應你。”
“我會解決一切。我會活著回來。”
他頓了頓,將她從懷裡稍稍拉開一些,雙手捧住她的臉,目光如同最深邃的星辰,牢牢鎖住她的視線,說出了那個他從未如此明確表達過的未來:
“等這一切結束,等孩子出生後,念念,我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安定的未來。”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濕潤的臉頰,眼神溫柔而決絕:
“無論是在哪個世界。”
這句話,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安慰,它承載著一個戰士用生命和靈魂所許下的莊嚴誓言。它代表著,為了這個承諾,他願意付出一切,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將毫不猶豫地去麵對,哪怕是顛覆兩個世界的常理,他也在所不惜。
溫念念的眼淚再次決堤,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恐懼和悲傷,而是混合了巨大感動和希望的淚水。她讀懂了他眼神中的一切——那堅定不移的愛,那背水一戰的決心,那對她和孩子未來的鄭重承諾。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幅畫麵,那是他為了她們所經曆的種種磨難,那些他為了保護她們所做出的犧牲,那些他為了她們所承受的痛苦。
她用力地點著頭,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結實的腰身,將臉埋在他胸膛,泣不成聲:“我等你……我和寶寶都等你……你一定要說話算話……”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信任和依賴,她知道,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麼艱難,他都會為了她們而戰。
封碣緊緊回抱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顫抖和腹中孩子的存在,閉上了眼睛。這一刻,所有的抉擇都已做出。守護城池,是他的責任;守護她和孩子,是他的本能。而為了後者,他必須先去完成前者。他知道,這將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但他也明白,隻有完成了守護城池的任務,他才能真正地守護她們。
這個承諾,將他推向更危險的戰場,也賦予了他更強大的力量。他仿佛看到了那場戰鬥的殘酷,看到了那些將要麵對的敵人,但他沒有絲毫的退縮,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他才能保護她們,才能讓她們過上安穩的生活。
窗外的都市依舊燈火通明,寧靜祥和。而在這小小的房間裡,一場關乎兩個世界、三個生命的抉擇與承諾,在淚水和擁抱中塵埃落定。離彆的悲傷被共同的信念衝淡,未來的不確定,被此刻堅定的誓言照亮。
他知道,返回末世的時刻到了。那裡,一場決定命運的戰鬥,正在等待著他。他將麵對那些強大的敵人,他將麵對那些未知的危險,但他沒有絲毫的恐懼,因為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背後,有她們的支持和期待。他將為了她們,為了他們的未來,勇往直前,無懼任何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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